此文是火山写的,他现在不在家,他那里网络非常慢,上不了这个网,上次写的那篇有许多顾虑,所以只放了几个小时,但是他说他还是想写点什么,于是换一个角度,抒发情怀。嘱咐我先放在这里,如果有人跟帖,他暂时也不能回,朋友们多理解吧。谢谢。
那山那水那上帝
2002年,我携妻女来到加拿大卡尔加里,忐忑不安的,因为实在没底,这里容得下我们吗?我们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吗?
很快的,我们喜欢上了这里,因为那山那水,静谧的抚慰着我们烦躁的心境。刚开始的生活是艰难的,读书,打工,供房子,我们宁愿省吃省穿,汽油钱绝对不省,每个周末都出去,看那山那水,感觉一切的不顺利都值得了,为了这山这水。
加拿大被称为千湖之国,这里的水是那么清亮,五彩的石子在水里招摇,唱着歌的泉水常常把我的思绪带回老家。我家门前50米的地方有一个水塘,很小的时候,夏天,我常常脱光了跑进去玩水,狗刨式,无师自通,水塘周围有一圈榆树,一到中午,周围人家就端着饭坐在水边吃饭聊天,夜晚的时候,知了的叫声,青蛙的叫声远远地伴着我入眠。每逢夏季雨水大的时候就积满了浑浊的雨水,几天以后才逐渐变清亮。
后来,那个荒诞的岁月,生产队响应上级的某些号召把树全砍了,不砍也活不成了,树干的皮都被剥下来充饥了。从此浑浊的雨水放多少天也见不到从前的绿色了。连年干旱少雨,人们忘记了这是一个水塘,家家户户把烧煤的炉灰和院子里的垃圾往里倾倒,水塘越来越小,青蛙知了好像也逃离了,绝迹了。
初中一年级,邻居叔家在门前水塘边种了几棵杨树,杨树长得快,第二年我在旁边种了几棵柳树,正赶上那几年风调雨顺,水塘又有了生机,很快柳树的树冒就遮盖了半个水塘,枝条垂到水面,把一洼浊水映的墨绿,青蛙和知了的叫声也开始响亮了,渐渐的这些树成了我心目中的家的影子,想起家,就想起这一弯水,那一圈杨柳,我坚信,它们好好的,等着我回去。它为这一方土带来了生机也为我带来了希望。
工作后几年,有一天邻居打来电话,说是领导让把树砍了, 征求我们的意见,因为这树是我种的,要我们决定怎么办,有人要掏100块钱一棵把树买走,问我可行,我想都不想,不行,就放院里。我的院儿,那个有三间瓦房的整齐的院子,因为全家的搬离,有人要出3000块钱买走,我也是想都不想,不卖!可惜,我没有机会回去收拾,20年的荒芜,听说,至今那几棵直径半尺粗的树干仍躺在长满荒草的院子里。我院子里的草已经有半人多高,竟然像是草原般辉煌了,邻居家干脆把自己的毛驴赶过来放牧,以此为家了。无论如何,这个院子及院子里每一棵草仍然是我的。
当得知我的树被砍掉后,我曾坐在山腰上,想啊想,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我离开老家却不能为家乡贡献一点绿色。后来漫长的岁月,我一直想回去看看门前的水塘还在吗,周围是不是又添了一圈垂柳。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他们砍掉树的目的,也许水塘也不存在了,也许什么都没了,我有点不敢回家了。
认识妻的时候,我刚刚工作两年,一年以后,我们结婚,那个时候,女方在哪个单位,哪个单位就负责分房,我第一个家就诞生了,这是一个只有59平米的小房子。这里离白洋淀只有十公里,在离我们家两公里的地方有条河,叫白马河,河岸上有一大片槐树林,槐花开的时候,我们就坐在林子里,读书,吃东西,槐花的香气呀,想想都醉人。槐花落了,夏天来了,我们就跑远一点的淀里玩儿,10块钱租一条小木船,在荷花淀里摇好几个小时。
我们在这个59平米的小房子里生活了10年,不长也不短,我和妻聚少离多,槐花林和白洋淀的记忆一直是最灿烂的。
来加拿大以后,每次回去探亲,我都要回我们曾经的家看看,主要是因为这个地方仍然有我们的亲人。可悲的是,我们的槐树林已经没有了,白马河仍然在,但是没有水,林立的楼房,周围面目全非,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忽然有种感觉,幸亏我们离开了,否则怎么面对一天天消失的槐花?
亲人们知道我们喜欢白洋淀,特地带我们去,在那里,我们吃了白洋淀大餐,鱼虾很新鲜。然后坐船,没有了小木船,有的是能坐十几个人的机动船,几百块,船长挺高兴,说放心,又安全又快,一阵轰鸣,划破浑浊的水面,风呼呼地在耳边响,十几分钟,就到达了目的地,我们都有点目瞪口呆。
没有了自然的东西,有的是人为的景观,《小兵张嘎》是在这里拍摄的,竟然有里面各色人物的雕像,还有小院子,小房子,荷花盛开,都是在巨大的花罐子里,一尾尾金鱼在池子里游,妻笑着低声对我说:我们要看这些东西好像没有必要到这里。白洋淀曾经的微风细雨荷叶芦苇哪里去了?
来到加拿大,我们近距离地接近了上帝,常常想,上帝啊,万能的上帝,好像,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作为。
在妻单位的小房子里10年,来加拿大10年,20年,真的是弹指一挥间,现在,我还是没有机会回到养育我的家乡,却机缘巧合,到了最早工作的井队,虽然时间短暂,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震撼。这里,荒山秃岭的不毛之地,一下雨就洪水泛滥,人们得像蚂蚁一样往山上跑,登上山顶你会发现到处都是铁灰色的钻塔,到处彩旗飘飘,越过井架可以眺望远处的雪山。唯独没有葱郁的林木,甚至杂草。人们如饥似渴的吸允着大地本不充盈得乳汁,为自己在这个星球上最后时光缩短行程。
北京是越来越繁华了,各地的名厨都来这里一展技艺,饭店的档次越来越高,人们越来越有钱,生活也越来越有品位,人们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兴高采烈着。
我,离这里越来越远了,上帝啊上帝,我相信万能的上帝也不清楚我的感觉。
刚到这里前几天,身体的抵抗力还在发挥作用,几天后就开始拉肚子,狂泻不止。不想吃喝,浑身无力发冷,脚底却似冒火般灼热。再过几天慢慢也就适应了。那种脱胎换骨的感觉让你对上帝失去了希望,顺其自然听天由命吧。
那山,那水,还有那上帝,将来,当我倒下去的时候,无论在哪里,我希望,我的身边有一片绿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