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刘风正式入狱的同一天，已经在特护病房里躺了四年多的冯卫国突然苏醒过来，早已回到北京的老赵陪着冯佳欣赶到医院，但是内科主任却给两人泼了一盆冷水。
他一边翻看着冯卫国的病历一边说道：“冯小姐，冯总的身体机能已经衰退到极点，而且是不可逆转的，现在完全是依靠机器维持着生命。”
冯佳欣镇静地说道：“我知道，但是他醒过来了，这是不是说明开始好转啦？”
内科主任困惑地说道：“说实话，我无法从医学的角度来解释这一现象。在我以往经手的病例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有的病人都是在长期昏迷后因为器官衰竭而去世。冯总现在的情况有点像……”
内科主任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老赵说道：“你别磨磨唧唧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冯佳欣拦住老赵，对内科主任说道：“您的意思是……”
内科主任说道：“回光返照。”
冯佳欣轻轻“啊”了一声。
内科主任继续说道：“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您先去病房看看冯总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头再说。”
说完，内科主任把冯佳欣和老赵领到特护病房外，转身离去。
病床上的冯卫国还不能说话，只是睁开了眼睛，但是他能认出冯佳欣和老赵。当冯佳欣来到他身旁时，他把头转向了冯佳欣。
冯佳欣俯身在冯卫国的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爸……”
冯卫国眨了一下眼。
冯佳欣喜极而泣，她用手捂住了嘴。
冯卫国微微转头，扫视着床头的医疗设备，随即看了一眼站在冯佳欣身后的老赵，嘴唇翕动着。
老赵连忙俯下身去，把耳朵贴到冯卫国的嘴边，仔细聆听着，旋即，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冯佳欣看着老赵，说道：“赵叔叔，我爸说什么？”
老赵站直身体，沉声说道：“你爸说‘拔’。”
冯佳欣疑惑不解地问道：“什么？”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他让我把这些玩意儿都拔啦。”
说着，老赵指了指病床旁的医疗设备。
冯佳欣的脸色一变，说道：“您没听错？我爸是在说胡话吧？”
老赵摇了摇头，说道：“没错。七九年，我们从越南撤军回国的时候，半路上遇到伏击，我和你爸那个班只剩下我们俩。当时他受了重伤，脑袋上挨了一块弹片，已经说不出话来。那个时候，他抓着光荣弹，在我耳朵边也说过这个字儿，他让我拔光荣弹的导火索。他刚才说的那个字儿就是个‘拔’，和当年一模一样。你爸是条硬汉子，当年宁死也不愿意当俘虏，现在也不想就这么躺床上苟延残喘活遭罪。”
冯卫国眨了一下眼睛。
冯佳欣哭泣着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老赵冲冯卫国点了点头，说道：“老哥，我懂。你先走一步，到那边儿替我跟咱们班的兄弟们带个好，告诉他们咱老赵一准儿去找他们。”
冯卫国又眨了一下眼睛，眼角露出一丝笑意。
冯佳欣用力摇着头，喊道：“爸……”
冯卫国皱起眉头，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冯佳欣最终还是遵从冯卫国的意愿，在医院的免责书上签了字。冯卫国在所有的特护医疗设备撤除1小时后，面带笑容停止了呼吸。
三天后，冯卫国的骨灰被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
从葬礼回来的路上，老赵开着车，对后座上的冯佳欣说道：“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就是对你爸最大的安慰，别的都是形式，是做给外人看的。”
冯佳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车外的街景。
老赵继续说道：“你爸给你留下的产业不能丢了，你就安心在北京待着吧。这几年你锻炼得也可以了，能自己撑起来。我过两天就回加拿大……”
冯佳欣转过头来，惊讶地问道：“您干吗这么早回去？”
老赵说道：“前阵子加拿大乱得不像样儿，听说现在总算安稳下来了，我想回去看看，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再回来。”
冯佳欣掏出手机，查看着加拿大的国内新闻，当刘风的照片出现在手机屏上时，她愣住了。
冯佳欣皱着眉头连续划动手机屏幕，仔细读完了整篇报道，又翻回到刘风的照片，把手机递给老赵，说道：“赵叔叔，您不是说刘风已经死了吗？这新闻里怎么说他被判了二十年徒刑？”
老赵瞥了一眼手机，漫不经心地说道：“可能是同名的吧？”
冯佳欣肯定地说道：“不可能，我认识他，这照片里的人就是他。”
老赵腾出一只手，接过手机，举到眼前认真看着，说道：“还真是这小子。邪了门啦！我朋友明明告诉我他出去打猎的时候被熊咬死了。”
冯佳欣说道：“您订机票的时候，也帮我订一张。”
老赵回头看着冯佳欣，问道：“你要干啥？”
冯佳欣说道：“我要和您一起回加拿大。”
老赵又问道：“你回加拿大干啥？”
冯佳欣说道：“您别问了成吗？”
老赵转回头去开着车，说道：“你是想去找刘风那小子？”
冯佳欣低头不语。
老赵叹了口气，说道：“佳欣，听叔一句劝。别跟那小子有啥瓜葛，自打我头一回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省油的灯。”
冯佳欣说道：“他不是坏人。”
老赵说道：“我没说他是坏人，他要是坏人你也就不会坐在这儿了。你没仔细看看那新闻？他为啥被判了二十年？”
冯佳欣又转头看着车外，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赵说道：“这种人我在部队里见过，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上了战场都是不要命的货。不打仗的时候也安分不了，瞅着机会就能作大业。这次被判二十年，保不齐就是因为捅了个大娄子。现在你爸走了，你就是整个华强集团当家的，几万号人要跟着你吃饭呢，不能再耍小孩儿脾气啦……”
冯佳欣打断老赵的话，说道：“算啦，我还是自己去订票吧。”
老赵说道：“你怎么这么轴呢？跟你爸一个脾气。我问你，你回加拿大又能咋地？你想把他从局子里捞出来？加拿大不是中国，那儿是洋人的地儿，咱们说了不算，有钱你都没地儿使去。要是就为了见他一面也犯不上折腾一趟。这么着，我先回去打听打听，你等我信儿然后再说，行吗？”
冯佳欣想了想，说道：“那好吧，您明天就回去吧，我送您去机场。”
老赵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是要赶着押解我出境啊？”
冯佳欣笑了笑，说道：“侄女不敢。”
老赵哼了一声，说道：“你们老冯家的人还有啥不敢干的？”
自从卢卡斯死后，汤姆的日子一天都没安生过。不断地有各种人来找他，他们无一例外地都是为了卢卡斯的事。这些人用尽手段试图从汤姆嘴里得到刘风的消息，想要为卢卡斯报仇。汤姆家的房门经过几次折腾后，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形同虚设。汤姆索性敞开大门，任由外人进出自己的家。对所有人的询问，他的回答一律是杀死卢卡斯的人是个从外地来的仇家，得手之后已经逃回了中国。
老赵回到加拿大后，一直联系不上卢卡斯，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汤姆，这个和卢卡斯混得最熟的小兄弟。于是，他也找到了汤姆的家，只是这次汤姆的说辞失去了效力。
老赵毫不客气地给了汤姆一记耳光，抓住他的衣领说道：“你他妈的少跟老子耍花活，麻溜儿地赶紧说，卢卡斯是谁干死的？”
汤姆的脸马上肿起来，他捂住脸颊说道：“大哥，我……我真的不……不知道。”
老赵说道：“你小子蒙别人可以，蒙不了我。卢卡斯的六个兄弟让你带路去找人报仇来着，对不对？他们全被人干死了，对不对？”
汤姆惊讶地张大嘴。
老赵继续说道：“你他妈的要是不认识那个人，怎么会给他们带路？汤姆，你小子一天到晚地玩儿心眼，谁都敢骗，我还不知道你吗？你是不是非要等我给你上点儿手段才能老实交代？”
汤姆惊恐地说道 ：“别……不要，我说，是刘风干的。”
老赵又给了汤姆一记耳光，骂道：“放屁！你编谎也给老子整点儿靠谱的。就凭刘风那两下子，他能干死卢卡斯？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卢卡斯教给他的。还有，卢卡斯那六个小兄弟都是他从越南带过来的，就那么容易让刘风一个人给干死了？看来今天你是想死扛到底啦……”
老赵一把攥住汤姆的一根手指，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谁干死的卢卡斯？不说实话，老子把你的鸡爪子一根根都撅折了！”
说着，老赵手上微微用力，汤姆疼得龇牙咧嘴，跪到地上，哀号着喊道：“我说的是实话！卢卡斯真的是刘风杀的，他的兄弟是别……别人打死的。”
接着，汤姆把那天在刘风家小区发生的事向老赵讲述了一遍。
当时，汤姆被赶下车后，一直没有离开小区口，只是躲在一棵大树下抽着大麻，想等卢卡斯的六个手下办完事后再搭他们的车回家。没过多久，两辆黑色厢式货车急速驶进小区，汤姆好奇地跟着进了小区。等他走到凯茜家附近时，正看到四个黑衣人击毙了从凯茜家跑出来的六个越南人。汤姆被吓得差点尿裤子，头也不回地逃离了现场。
老赵听完汤姆的讲述后，放开他的手指，半信半疑地说道：“好，就算你说的是实话。那你说说，刘风是怎么弄死卢卡斯的？”
汤姆揉着手指，哭丧着脸说道：“刘风当时是来玩儿命的，卢卡斯用刀砍他的时候，他根本就不躲，硬挺着挨了一刀，然后捅了卢卡斯一刀。我估计卢卡斯也没想到刘风会来这一手，所以才着了他的道。”
老赵沉吟着，微微点头，说道：“嗯，这种事儿那小子倒是能干得出来。看来，卢卡斯是让小家雀给叼了眼啦！”
汤姆好奇地问道：“什么意思？”
老赵呵斥道：“少他妈的废话，是我审你，还是你审我？”
汤姆缩了一下脖子，不敢再发声。
老赵踹了汤姆一脚，说道：“行啦！别杵这儿了，老子一看你那大烟鬼的德性就来气，给老子滚！”
汤姆点头哈腰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滚……”
随即，汤姆又醒悟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道：“这里是我家啊，你让我滚到哪里去？”
老赵又踹了汤姆一脚，说道：“**，就你这破地儿还没待够啊？你知道那些人是啥人不？你知道这么多事儿就不怕还有人找上门儿来？加拿大不是啥好地方，你不趁还有口气儿，赶紧滚回老家去，将来死在这儿都没人给你收尸，知道不？”
汤姆试探着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老赵一瞪眼，说道：“老子办完事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