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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9th, 2012, 15:20     #59
bd1hf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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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 乙 己
——蛤蟆篇 bg8ghr根据相关资料编辑

  善斋通信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上面一边放着各种品牌的手台和车台,一边放着各种手台配件。柜台下面的柜子里预备着手台套、电池、天线等,可以供顾客选购,柜前的凳子上都坐着挑对讲机的顾客。买对讲机的人,每每花几千万把块钱,申请个呼号,便可以通话了,这是多年以前的事,现在买个大金刚对讲机只要几百元了。如果再舍得几千块钱,就能在汽车上也安装好车台、馈线和苗子。但这些多是三级蛤蟆所为,一般刚申请到呼号的四级蛤蟆,大抵不需要这么高级的对讲机。只有穿西装革履的二级蛤蟆,才踱进店里坐vip沙发上,一边阅读着国外短波电台的各种资料,一边互相聊着近来电离层和短波传播的状况。


  我从四十岁下岗后,便在镇上的善斋通信店里当伙计,老板说,样子太书呆子气,怕侍候不了西装革履的二级蛤蟆,就去卖手台电池罢。卖手台电池虽然活儿少,但狠砍价的也很不少。他们往往要看防伪商标,打800免费电话,确认是真货,然后才放心:在这严重监督下,卖假冒的电池也很为难。所以过了几天,老板又说我干不了这事。幸亏荐头是在crsa工作的同学,情面大,辞退不得,便改为专管卖手台天线这种无聊职务了。
  我从此便整天的站在柜台里,专管我的职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老板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孔乙己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孔乙己是只玩uv段而穿西装革履二级蛤蟆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据说是通信专业毕业的大学生,独身一人,面常带菜色,皱纹间时常夹些伤痕;一部乱蓬蓬的花白的胡子。穿的虽然是西装革履,可是又皱又旧,也没有打领带,皮鞋也是灰扑扑的。他对人说话,总是通信术语和专业名词,教人半懂不懂的。因为他姓孔,别人便以鲁迅先生作品里的《孔乙己》中的人物来称呼他,算是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孔乙己一到店,所有买对讲机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还在耍uv段啊?”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拿根bd7ioo的uv双段天线。”便排出两张百元大钞。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光耍uv段,有什么意思嘛!”孔乙己睁大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上短波啊……”“什么短波?我前天亲耳听到你在uv段中继上和女蛤蟆说荤段子,被女蛤蟆骂了……”孔乙己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讲荤段子不算啥子吧,……都开放社会了……与时俱进,能算个事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fm调制度",什么“交调干扰”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孔乙己原来也卖过对讲机,但终于不懂经营诀窍,又不会进水货逃税;于是愈卖愈亏,直弄到关门大吉。幸而会修对讲机,便替人家翻新moto手台,搞搞维修,换一碗饭吃。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好吃懒做。坐不到几天,便连人和工具零件,一齐失踪。如是几次,叫他修对讲机的人也没有了。孔乙己没事做,心情郁闷,便免不了偶然在中继上说说荤段子。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孔乙己装上bd7ioo的天线,按动几下发射键,听到中继回授的咔嚓声,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孔乙己,你当真懂对讲机么?”孔乙己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你怎的连个现成的通信店也开不好呢?”孔乙己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嘴里说些话;这回可是全是usb、att、split、delay、vfo之类,一些不懂了。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老板是决不责备的。而且老板见了孔乙己,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孔乙己自己知道不能和他们谈天,便只好向店里的伙计说话。
  有一回对我说道,“你玩过电台么?”我略略点一点头。他说,“玩过电台,……我便考你一考。字母解释法会不?”我想,讨饭一样的人,也配考我么?便回过脸去,不再理会。孔乙己等了许久,很恳切的说道,“不知道罢?……我教给你,记着!这些知识应该记着。将来做老板的时候,有用处的。”我暗想我和老板的等级还很远呢,而且我们老板也从不会字母解释法;又好笑,又不耐烦,懒懒的答他道,“谁要你教,谁不知道啊,不就是a alpha 、 b bravo、 c charlie…..”孔乙己显出极高兴的样子,将两个指头的长指甲敲着柜台,点头说,“对呀对呀!……不过字母解释法有四种,你知道么?”我愈不耐烦了,努着嘴走远。孔乙己刚用指甲蘸了酒,刚在柜上写了itu、地名、人名和动物名解释法,见我毫不热心,便又叹一口气,显出极惋惜的样子。随后又和我搭讪“你知道阿奇比久西维天线有四种结构么?我正在diy,有固定式、便携式、四单元和两单元…..”我对他翻翻白眼。
  

孔乙己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老板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孔乙己长久没有来了。还欠90块钱电池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买手台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老板说,“哦!”“他总仍旧在中继和女蛤蟆说黄段子。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然半夜三更和欧阳会长的老婆说荤段子。欧阳会长的老婆,是随便可以sao扰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欧阳会长装有定向天线和扫频仪,先是把孔乙己定位侦察,后来抓了起来……”“后来呢?”“后来怎样呢?”“怎样?……谁晓得?也许是被打一顿了,拘留了。”老板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要过年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买根马兰士的天线”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一个沾着泥巴的马兰士c150的古董级手台挂在腰上,天线被折断了,盘着两腿,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买马兰士天线。”老板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么?你还欠90块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天线要港版。”老板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孔乙己,你又在中继说荤段子阿!”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讲黄段子,怎么会打断腿?”
  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老板,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老板都笑了。我拿了天线,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五张皱巴巴的10元旧钞,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就把天线安在了c150手台上,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到第二年的端午,老板又说“孔乙己还欠90块钱呢!” 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或许,孔乙己真是挂了。

注: 善斋—山寨 蛤蟆—ham 阿奇比久西维—hb9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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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lplex (May 19th, 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