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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Dec 7th, 2005, 16:39     #45
hardywang
在青麦地上跑着 / 雪和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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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我亲爱的许多啊!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来世变成你,好好地爱自己。这句话,在那个细雨蒙蒙的葬礼上,如同墓志铭一样刻进了我的心里。因为,我不知道该说给谁听,需要听我说的人,已经安静地去了另一个世界。
   天空阴沉着脸色,一丝灰鹅绒样的云无所事事地从头顶飘过去,一点都显不出悲伤的样子。一片黄叶快速旋转着落下的时候,我甚至听到了她坠落时候唱着欢快的歌声。我看着黄叶落在墓碑前泥泞的土地上,风吹过,摇晃了一下,翻了个滚,很舒服地躺下去。如同墓穴里那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儿。
  许多死了,大胃也死了,他们死的那天,降生了能够证明他们真实生活过相爱过的孩子,许小多。
  俩人宿命一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却求得同年同月同日死。为此,我对命运深信不疑,冥冥中的安排,谁又知道从此后是幸福还是悲哀呢?
   走向前去,捏起那片黄叶,从口袋里,掏出那串还沾着血迹的手链,轻轻放在墓碑的前面,一切都如同呼出的空气,烟消云散了。
   我没有停留,在场的人除了为女儿哭得浑身泥泞的妇人外,没有人认识我。也许,连那个妇人都已经忘记了我是哪位。
  全忘记了吧!都是匆匆过客,何必非要伪装起来演绎成凄凉的故事呢?
  在这个世界上,善良纯真的人是最真实的,她们从来都让生活素面朝天,也只有她们才是最可怜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丝不挂,赤身裸体,身心脆弱,不堪一击。
  安葬了许多,我和船长收拾了一下大胃的东西,一个旧的木头相框,里面夹着他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一把胡杨木琴,除此之外,竟然再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
  一个多月后,孔珂打电话告诉我婚礼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新郎。让我赶快回上海。
  我让船长跟我一起过去,我抱着许小多,船长抱着大胃的骨灰,顺路送大胃父女俩回家。
  那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南方山村,下了火车,还要坐四个多小时的汽车,下了汽车再沿着山路走大半天的时间才能到。
  我和船长拿出那个相框,里面的女人漂亮甜美,我们想象着这个美丽的母亲会为自己的儿子怎样伤痛。
  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大胃父母的伤痛,一路上,我和大胃反复考虑着如何措辞和劝慰,才能让他们在悲伤之余接受现实。
  但是,当村子里的孩子把我们领到大胃家门口的时候,我知道,我们所有的忧虑都是多余的。
  象个柴棚一样的屋子前面长满了荒草,矮小的篱笆墙大部分都倒塌掉了,剩余一些,稀稀拉拉树立着几个长短不一的木桩,断断续续连在一起。墙上面蹲着一排鸡,我们一进院子,扑棱棱到处乱飞。
  屋子里阴暗潮湿,屋子用高粱杆编制的帷幕隔成了两个房间,一间大胃住,一间他的父母住。他父母住的房间里,一个黑糊糊的木头箱子,上面隐约看得出奖给劳动模范的字迹,一张大床,床的旁边便是土灶台,灶台上放着几个大地出奇的瓷碗,碗里还沾着黄巴巴的玉米粥。
  床上躺着大胃的父母,一个瘫子,一个疯子!
  我们进去的时候,他父亲惊慌失措地撑起双臂坐起来,她母亲,一个浑身污脏,却依然能显现出清秀模样的女人,抱着腿坐在床角轻轻地唱......
  ......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在小小的船上坐
  看到闪闪的星星,蓝蓝的天
  
  小小的船儿两头尖
  我在小小的船上坐
  划向幸福的家园,美丽人间
  ......
  她不和我们说一句话,只是睁着惊恐的眼睛不停地向后缩,或者旁若无人地唱自己的歌,她唱地甜美,我们听地心痛。
  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我们留宿下来,大胃邻居家的大妈款待地我们,吃饭时候,她告诉我们那个疯了很久的女人本是上海的学生,学音乐的。下乡插队时间到地这个村子。那个时候,她年轻漂亮,水灵灵象是山里的茉莉花。
  “唉!她命苦啊!金凤凰飞进了山窝窝,就再也飞不出去了。”
  “她是怎么疯的?”
  大妈看着我俩的眼神,迟疑了一下说:“你们是小疯的同学吗?”
  “小丰?......是。”
  “怎么疯的?搞......搞破鞋有孩子了,搞大了肚子,包不住就疯了呗。前些年还经常有从城里来的人,就象你们俩这样的,来调查她的事情。再后来,听说她上海老家也没人了,就没人再来过。”
  “和谁搞破鞋?”
  “那会儿,喜欢她的人多呢,晚上队里放电影,村长的儿子对她耍流氓,她报了案,把人给抓了。后来,知青返城那会儿,别人都回去了,她回不去。为了回城吧,天天和村里的干部搞破鞋。后来就怀了小疯,又不知道是谁的......”
  “怀了小丰?”我和船长震惊地互相看了一眼。
  “呃!那个时候,她挺大个肚子,疯疯癫癫到处跑,后来在队里的大厕所生了,要不是那天有人去上茅房,俩人都没命了。小疯生下来就掉粪缸里了,还连着脐带呢。把他从粪缸里掂出来时候,哭都不会哭了。可怜孩子了,小疯命苦啊,从小被疯娘抱着到处跑,连名字都没有。那时,大家都喊他妈妈大疯,顺嘴叫他小疯,一直到上学时候,教学的先生才给他改成了笑丰,好象是。这孩子也聪明,也争气,考上了大学。”
  “他们家的瘫子是谁?”
  “你说陈长啊?那是小疯他爸爸啊。那会儿,他们母子俩可怜啊,孩子还在吃奶,疯子又经常不管孩子,村里好心人撮合,让养牛的老光棍娶了她,就算在我们村正式落了户......唉,老光棍也算是命苦,本来多好的事情啊,他就是没那个福,结婚第二天,雨下很大,小疯他妈跑了。老光棍去找她,半夜从后崖上摔了下去,瘫了......”
  听完大胃的故事,我们没有再多停留,第二天,天一亮,我们俩就告别了。那里的风都会让人鼻子酸酸,浸透了眼泪的味道。
  大胃是个杂种,为了给家里寄钱,每天都做着杂种做的事。那个大妈告诉我们小疯是个好孩子,从小懂事,有出息,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念了书,还能每月寄钱孝敬他爸爸妈妈。
  走的时候,我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放在脏地看不原本颜色的棉被上,重新抱起了许小多。告诉那个瘫子和那个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的疯子,大胃现在工作忙,没时间来看他们。让我们给捎些钱来。
  沿着崎岖的山路,脚板走地生疼。一路上,我们谁都无话,默默地感受着大胃曾经在这个地方受到的苦难和屈辱。
  和船长分别的时候,我俩都哭了。昔日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多少美好,转眼间死地死疯地疯,如同历经了一世沧桑,怎么让人心不伤。
  船长问我孩子怎么办。我告诉他再帮大胃一次。
  他写了个地址递给我。
  “结婚时候,如果孩子会给你带来麻烦,找我。”
  “保重。”
  “保重。”
  送别船长,我感觉他的担心有点多余,不过,我的感觉好象从来也没有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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