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小人物

[一砂一世界]

引

三月。江南
晨时早过了，观雨楼上的客人已经快散尽了，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大水还在等他的早餐。

方圆几百里，观雨楼的包子是最有名的，当然也是最贵的，隔两条街，老杨包子铺的包子4个大钱一两，买的人还经常觉得馅不够足。
观雨楼的包子400文一笼。可是来吃的人从来不说贵，一个也没有。真是怪事。
可能就是嫌贵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吧，既然到这里来吃饭，就不是来吃包子的，是来吃排场，吃面子的。
观雨楼的雅座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县太爷经常喝早茶的地方，不是随便那个张三王二有几两烧包银子的人都能进去，得有身份。

一笼包子，一碗汤面，几样小菜，摆在干净，厚实的红木桌上，热腾腾的冒着香气，加上一壶烫好的女儿红，够丰盛的。

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大街上为生活奔波的人们，大水有一种幸福的感觉。也许人正是这样，有比较才有痛苦，才有快乐。

更让大水感到快乐的是，怀里还有一张五千两的银票，山西范富堂的银票，天下通用。实兑现银。
不管是谁，兜里有这五千两，感觉再差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大水并不是经常有机会来这里吃早餐，只是在他做完事以后，才到这里来奖励一下自己，吃完了这餐早饭，清泉浴池就开门了，整个下午，大水都可以泡在那里，洗去一个月来奔波的风尘，晚上，日雨楼的红灯笼一定很温暖。。。。。。

大水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很饿，筷子拿起来的时候，甚至觉得能吞下一整只整猪。
伸出筷子之前，他会不自觉停顿一下。
观察，这是他的职业习惯。
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想活得久，一定要学会观察。
大水干的是最古老的两样职业之一：杀手。


大水当然不是他的真名字。他的真名字连自己也忘了。或者说，他自己也不愿意再记起来了。
大水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江湖上从来没有人提到过他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只是有些名士豪杰莫名其妙送了性命，才有人推测有这样一个杀手存在。
他很满意。
一个无名的杀手当然能活得更久一些。
而现在，大水觉得活着还是一件很不错的事。虽然他的亲手终结过不少生命。


第一节．
马二之死

自从朝庭开边关和北方通茶盐交易以来。马克汉就从一个个风吹石头跑的边境小镇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商镇。
可是每个来这里做生意的人都比较心烦。
到这里来做生意的人，除了要交朝庭的关税，还要把交易的十分之一上供马二爷，因为他们需要马二爷的保护。

如果谁不小心忘了交保护费，那么他的货物就可能被一把火烧光，他赶来交易的马，也可能一夜之间就跑得精光。
如果你不小心忘了第二次，那么，你一定不会再有机会忘第三次，小镇外茫茫的沙漠里就会多一具无人过问认领的尸骸。
马二爷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马二实在不算一个高手，武林中，能30招内打败他的人最少有500个，能30招内杀了他的人也有300个。

想杀马二的人最少也有3000个，可是马二至今还活得像刚出水的虾一样活蹦乱跳。

马二能活着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妹妹是抚边将军的最宠爱的小妾。
自古民不与官斗，大家都懂。
可是江湖中的侠士，不一定都会懂道理。

马二虽然武功不高，可是绝对不傻，他知道想干掉他的人比整个马克汉的人还多。所以平日他就住在军营里，出门时，也最少要带上8卫士。
这是些卫士都抚边将军大营里万里选一骠悍勇士，其中三个曾经一脚踢死一头疯牛或是一刀砍死过一匹马。普天之下，还没有一个杀手能有把握在这八个人面前杀死他，一个也没有。
马二知道这一点。
好酒好肉，大把银子的养着这些勇士，就是养着自己的小命。

二爷最近眼皮总在跳，不管是祸是是福，二爷总是很小心，他从来就很相信自己的感觉。所以整个正月都混在军营里，虽然觉得自己的日子无趣得还不如营房操场上撒欢的两只黄狗，但马二还是整整一个月没有出军营一步，只是喝酒耍钱，有什么事，就交代给小弟们去办，就连春香楼的姑娘都是送到大营里来。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能活这长不是没有一点道理的。

但是今天，他必须要去镇上，新一年的马市又要开张了。他必需露露面了，到镇上转一圈，去见见大家，或者被大家见见，让大家知道他还是这里的主人。
这很重要，关系到明年上万两银子的收入。

。
长街上的雪还没有化尽，行人也很稀少，就算有人在本来在街面上行走，见到马二一行人走过来，也赶紧到街边站着，等这一行人走过，才又避鬼神似的匆匆走开。

二爷走在大街上，很喜欢这种被别人尊重的感觉，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人上之人，看到别人敬畏的表情，马二的心情好了很多。甚至不去想最近总是跳的眼皮。
为了表示自己是很和蔼的，甚至还去问了问富贵绸缎庄老板生意好不好，虽然差点把老板尿都快要吓出来。
自己没那么可怕嘛。马二想。没有吧？

转过了这条街，马二抬起头看了一下天，乌云灰灰地压着大地，天空被狭窄的街道割成一小片，像一块没有晾干的旧布。
“可能还得下雪。”他这么想。
他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天了。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马二不禁皱了皱眉头。
“冰糖葫芦”
声音真不小，可能是因为在街角，卖糖葫芦的人没有看到正转过街角的马二一行人，冷不叮的冒出一句吆喝。
闯祸了。
当他看到马二脸上正在褪去的笑容时，整个人都吓傻了。
三皮靠得最近，也被这一嗓子一惊，当他看清楚只是一个衣衫单薄，蓬头垢面的小贩时，本来握在刀柄上的手又送开了。
三皮曾经一刀砍掉将军府上马石的一个角，他对自己的刀很有把握。
这次，他当然不会用这么厉害的刀去对付一个小贩，只要轻轻的一脚，就够了。
三皮对自己的脚也很有把握，于是，小贩连天同他的冰糖葫芦摊子就像一堆破烂滚到街心去了，本来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把也散开来。风一吹，满街都是。
小贩可能被这一脚从恐慌中踢醒过来，胡乱的捡着满街散落的糖葫芦。带着哭腔的念叨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

看到小贩狼狈不堪的样子，马二紧绷着的脸松了下来。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冒犯我的下场”他想。
其它的几个护卫也觉得很有趣，于是有人决定再增加一点乐趣。
大老虎绕到身后，只不过在他的屁股上用脚尖轻轻的点了一下，小贩就平趴着就飞了出去，落到大街上，还在泥水里滑了好一段。像一块冰面上的木板，一直滑到马二的脚前才停下来。
大老虎的腿上功夫一直是他最得意的，他并没有准备把这个不开眼的倒霉蛋一脚踢死。这次只不过用了2分力气，都有点过头了。
“这个小子也太轻了，”他想，“可能是自己最近功力又增加了。”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都很快乐。其中一个说“大老虎的腿功只怕是独步江湖了”

马二看着躺在脚下满是泥水的可怜家伙，也有一种上去踢一脚的冲动。
他不是没这么干过，早些年，比这更过分的事，他也干过好多，而且是乐此不疲。
可是，现在他不会这么干了。现在他是个有身份的人了，不亲自动手打人已经好多年了，他得注意自己的形象。

这时候他惊奇的发现，虽然此人可能已经被大老虎的一脚送掉了半条命，可是手上居然还攥着一串糖葫芦。
马二知道穷人的感觉，在这个小贩心里，这不是一串糖葫芦，这是一桩可以糊口的生计，是这个人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手段。
对一个穷人来讲，一杆秤的代价超过一条命，一捆糖葫芦就可能是全家人生活的希望。
马二也曾经穷过。他懂得穷人的滋味，正是因为他懂这些，所以他一定要做一个富人，一个有权势的人，任何可能挡住他道路的东西都会被毫不留情的除掉。

趴在他脚下的这个人居然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想站起来，虽然他可能已经神智不清了，只是本能的想站起来。
只要他再站起来，肯定又有另一只脚会落到他身上，只是他还不知道。

马二爷依旧面带笑容的看着，眼皮突然跳了一下，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他努力的思索着，直到他看到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脸，虽然满脸的泥浆和雪水，脸颊也被街面上的青石磨出了血，可是当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马二就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子的。
这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尖锐的眼神，透露出的是冷酷和沉着。这绝对不是一个被揍得半死的小贩该有的眼神。

马二想说点什么，或者想喊一声，可是此时居然不能发出声音，直到这个人笔直的和他面对面的站着。

大家现在都知道不对劲了。可是还在迟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马爷会让这个脏兮兮的家伙靠他这么近。

然后，大家就看到小贩从马二身边很自然的擦肩而过，就如同繁忙大街上普普通通擦肩而过的两个行人。居然大家都没有去拦他。
因为大家现在注意的只是马二的表情，做狗腿子的最关心的就是老板的脸色了。
这是一副凝固了的表情，一张定格的脸。

马二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长街上。
静静的长街，静得可怕，从来没有这么静过。
良久，有一滴的血从他的鼻孔滴下来了，更多的血滴下来，慢慢的打湿了他的牛皮靴子，一根原本串糖葫芦的竹签，从马二的鼻孔插入大脑，直至末根。

在他倒下之前，就已经死了。
八个护卫居然没有一个看出此人是怎么出手的，有人的脊梁开始觉得寒嗖嗖的，大老虎的腿肚子有点抖。

此人并没有走远，空旷的长街尽头还能见到他的身影，他似乎并不怕其他人追上来。
实际上，也没有人追上来。
活着，能发银子的老板才好老板，才值得大家拼死保护；死了，不再发银子的老板绝对没有人肯再去为他拼命。
这道理，大家也都懂。

半个月以后。
观雨楼的雅间里。大水怀揣着5000两的银票。幸福地吃着400文一笼的包子，白菜鲜肉馅的。

[一砂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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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砂一世界]

作者: sunday

没拉？

过几天接着拉
三班,麻烦把2,3,4,5给删了吧,看着心酸

[一砂一世界]

作者: flood

大水滚下山崖之后呢？

靠!还活着?这次可没那么好运,就算大水不被摔死也得让唾沫星子给淹死!

[一砂一世界]

作者: 老酒

正主儿出来啦？ 还不赶紧着续上？

大兄弟,跟俺说说:哪个不是正主儿?这就跟您续上!

已经看过的弟兄们,少安毋躁,有一句歌词好象是这样写的:读你千遍不厌倦.......

[一砂一世界]

第二节

慕容公子

当半壶酒下肚，大水在吃第四个包子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观雨楼的前门。
这辆车无论谁看上去都会觉得很特别。可是又说不出究竟特别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特别气派。
乌黑的车厢比普通的马车大一号，外观并没有特别的装饰，只是透出一种富贵之气。当马车跑过高低不平条石路面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声音。两匹只拉车的也马极其神骏，赶车的老车夫干这一行估计有年头了，虽然街上人来人往，宽大的马车在其间行走却显得游刃有余，一点也不显得慌乱。
当车平稳的停在观雨楼大门前的时候，一位身穿月白长杉的公子下了车。

雅间的门被推开的时候。大水已经喝完了最后一杯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这位公子就站在了他面前。
“我可以坐下吗？”
这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年青人。最多也不过三十岁，人看上去很干净，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一根绛色的绸带扎着，穿着也很朴素，月白的长衫，黑皮靴，除了腰间挂了一块玉。浑身上下再没有更多的装饰。

大水叹了一声气，点了点头。

“我想请你去杀一个人”
这是这个公子对大水说的第二句话，显然这个人连一句废话也不愿意多讲。
而且这句恶毒话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居然不可思议的没有让人觉得别扭，就像某人跟你说：“我想请你去吃顿饭”一样自然。

然后，身后的车夫就把两东西放在桌上，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点，一个人名。
“这是定金，事情完了再付另一半”
大水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银票，好像银票上画了一幅山水画一样。
良久，才抬起头来，眼睛直视着对面公子期待的眼光。
“我虽然很想挣这一万两，可是我不去”
“为什么？”
“因为我还想活得长一点”
“为什么？”
大水沉默了，又低下了头，看着桌子，好像桌子上能长出花来。
可是这公子偏偏还很有耐心，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大水，等答案。
沉默。
大水终于又抬起头来，好像考虑得很久，才想出答案，这次他说得很坚定。
“因为我虽然喜欢银子，可是我不傻。”
年青公子依旧微笑着等他说下去。
“你身上穿的长衫虽然很普通，却是姑苏城叶三娘衣铺定做的，这件衣服就要60两银子，抵得上一个小户人家的家产，你脚上穿的皮靴，是关外万马堂的精品，万马堂的皮靴就算有银子也买不到，每年也就做十多双当赠品送给江湖豪门。”
“还有你身上挂的这块翡翠，就算皇上镶在龙冠上的也不一定比这块好”
“好眼力”年青公子说“这是家母给我周岁时护身符，我一直戴着，”他带着歉意的笑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应该打断大水的话，然后继续面带微笑的看着大水，让大水讲下去。

“你刚才上楼的时候，直到离我17步的地方，我才听到了你的脚步。我自问自己的轻功也做不到这一点。”
大水的眼光越过了公子的肩头，落在他身后的车夫身上。那是一个须发都已经发白的50多岁的老人。低着眉眼，卑谦地站在门边。
“我到现在也看不出你的车夫的武功如何，甚至不知道他会不会武功。”大水顿了一下“这才是最可怕的，如果他会，那么他的武功已入化境，当今武林能把功夫练到这一步的，不会超过10 人。”
“老奴只会赶车，不会武功。”车夫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
大水把眼光转过来，盯着公子，眼神变的锐利起来。
“像你这么一个大富大贵之家出身，自己又武功高强，身边高手入云，如果有人连你都杀不了，我去自然就只是一死。”
“所以，虽然我很喜欢银子，可是我更喜欢自己有命去享用”

现在轮到对方沉默了。

这位公子似乎想找一个说服大水的理由，终于。他开口了，只说了几个字。
“我是慕容敏，姑苏慕容敏。”
姑苏慕容。武林第一大家，
近百年来，姑苏慕容氏励精图治，不但高手辈出，而且富可敌国。一代比一代能干，如今南方十八省的镖局已经被慕容家族全部承办。北方，姑苏慕容的钱庄和镖局势力也在日见膨胀。当今的武林，姑苏慕容家只要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成的。
慕容敏正是当今慕容家族当家人慕容天的长子。未来慕容家族的掌门人。
慕容敏这三个字，是可以拿到任何一家钱庄兑到现银的。

大水却连眼皮也没有眨一下，只是淡淡的说：“失敬”。看这意思，连一点尊敬的样子也不想装一装。
慕容敏对大水的反应也有点意外，显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很震惊或者受宠若惊的表情。但是他并不生气，只是又问了一句，“现在你改变主意了吗？”

大水现在仿佛是吃得太饱了，有点困，懒洋洋的靠着椅背，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跟我去不去做有关系吗？”

慕容敏楞住了，他还真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关系，他已经习惯了说：“我是慕容敏，给我准备一匹最快的马，我是慕容敏，给我准备一间上房，我是慕容敏，让你们老大来见我。。。。。”
可是这次不灵了，慕容敏这三个字不是大水要去杀人的理由。

在大水面前。理由和招牌是两码事，没有理由，多大的招牌也不管用。

大水打了个饱嗝，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块大概五两的碎银子丢在桌上，站起身来一抱拳，说：“如果慕容公子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告辞了。”

慕容敏可能还没有这么被人对待过，就算最狂妄的人，只要还想在武林中混，没有不给慕容家面子的。
看得出，他在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请等一等”
世家子弟的家教很严，修养也是很好的，这时候居然还不忘了说请。
大水只有又坐了下来。
“是因为内人” 慕容敏的脸上有了奇怪的痛苦表情，好像很不愿意说出这句话。
“内人每年清明都会回娘家，可是我知道，她一定也会去见一个人，虽然我也知道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我忍了3年了，今年，我再不也不会忍下去了。”

大水差不多要笑出声了。没想到富可敌国，文武双全的慕容世子居然也被人戴了绿帽子，而且戴了三年，
“你为什么不去自己杀了他？” 大水问。

“因为他死的时候，我一定会在200里外姑苏城，而且最少有50个人证明我最近没有出城”
“我并不在乎亲手杀他，也不怕别人知道，可是如果我内人知道是我杀的他，一定会很生气。” 慕容敏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很爱她，不想让她恨我”

江湖中的人都知道，慕容敏的老婆是人称小乔的江湖第一美女。只是大水还没有想到这个女人能有这么大魅力。居然这老公被戴了绿帽子，还死心塌地的说“爱她”

看来爱情中的男人女人和高烧时的病人一样，理智全无而且有点亢奋，喜欢说胡话。

“那么你也可以在你们慕容家找一个人去做这件事？你们家族里的高手简直比乞丐身上的虱子还多。”
现在轮到慕容敏叹气了。
过了好一阵，慕容敏道“你以为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内部就没有争斗吗？虽然我现在是长房长子，未来慕容家的掌门人，可是盯着掌门位置的人又何止数十人，如果被别人知道连老婆都管教不好，那么我一定会威信扫地，更何况，我已经有了一个三岁的儿子，如果让家族中其他人知道我的内人和别人关系不清白，那么就会连累我的孩子被人怀疑是不是我的骨血，就算我做了掌门，以后也会有人会借题发挥，祸及子孙。这大家族中的争斗不是你能明白的。”

大水不自觉的有点同情这个人了。豪门内的恩怨争斗从来就是暗枪冷箭，骨肉相残，做一个慕容家族的掌门公子，跟做一个太子一样终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不小心就会不得善终。

“看来做一个小人物真的也不错。” 大水这么想。

“所以，家族中的一个人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更不必说要让他们去做这事，现在，只有这个从小陪我的家人李大哥可以信任。”
说完这话，慕容敏回过头看了一下老车夫，眼神中多有嘉许。
老车夫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好像是实在承受不起这夸赞。

大水听完了慕容敏的话，想了想，“我做事是有原则的，所以既然我拒绝了你，那么我就也不会改变主意，今天，我就当从来没有遇见过你。”

慕容敏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又从刚才那个感慨良多的可怜人恢复到他慕容世家大公子的身份了。
他静静的看着大水，眼神里是一种沉稳和漠然。
大水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多，既然慕容敏敢对他说这些话，就一定有让他屈服的底牌。

底牌是什么？

老车夫说话了，这次，说话声音很清楚，大水和慕容敏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慕容敏面无表情的听着，大水却差不多要跳了起来。

“大水，年龄33，兔狼多人士，真实姓名不详，十八岁在汗迷儿屯当强盗，当时的名字叫小狗子，后消失，5年以后重现江湖，职业杀手，每次要价一万两。
第一次出手杀的是青龙帮的堂主小宝，用的武器是剑。一剑穿心。
半个月后，第二次出手，杀了十里秦淮的黄老板，用的武器是一根丝带。黄老板被勒死在妓女的床上
一年后，杀武林大豪周武，用的武器是一根门栓。周武被重击破头而死。
一年后，杀江西巡抚，在过潘阳湖时被你凿穿船底淹死。
。。。。。。
。。。。。。
半个月前，马克汉杀马二，用的武器是一个竹签。

大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事情，他做完也就忘了，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记得比他自己还清楚，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车夫像报帐单一样报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所做的除了自己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原来，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他从来就不是隐形的。
如果在他做这些事的时候，他背后的这双眼睛只要稍微不安分一下，他可能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想到这里。一股冷气从他的后背爬了上来。

“我想，我可以走了”大水沉默了一阵以后说：
“第一，现在我们两扯平了，大家都知道了彼此的秘密。”
“第二，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威胁”

慕容敏笑了，笑意里居然有一些讥讽的意味。

老车夫又开口了。

“你每次做完一件事以后。都会去一个叫“滑铁炉”的客栈，这个客栈的老板娘的名字叫：“小水”

现在，大水知道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了。如果他不去干，那么他就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唯一的亲人。
他不怕威胁，不怕被人追杀，甚至不怕死，可是他毕竟还是有弱点。更不幸的事，慕容敏知道他的弱点。

他伸手把桌上的银票和纸条很小心的叠了起来，又小心的揣进怀里。然后对着慕容敏一字一字的说，“如果以后再有人对我说这些。我就第一个杀了你”
慕容敏现在看得出很得意，根本就没有在意大水说什么。
“今天3月27，你还有7天时间，四月十日，富人山，李大哥会给你另外5000两。”
慕容敏起身离开，这是一个不肯浪费一点时间的人。
留下大水一个人面对几个冷冰冰的包子发呆。

[一砂一世界]

第三节
杀还是不杀

伊桃碧谷不是一个大地方，大水很快就找到了纸条上写的人。
纸条上清清楚楚的写了三个字：“谢大夫”

其实大水根本就没有找。这个叫谢大夫的人根本就不是伊桃碧谷坐堂的医生，伊桃碧谷也没有药堂，大家看病，都去村后山脚找谢大夫，所以大水只问了一个人，就找到了他。

大水已经在远处观察很久了。时间越久，他的心就越不安，一种不好的感觉占据了他的心。
大水的手很稳，心也很静，他杀过江洋大盗，杀过武林高手，杀过朝庭大员，也杀过市井无赖。从来没有觉得心不安，他是杀手，只要收了钱，就得去杀人，杀人是他的工作，被杀的是谁，他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方法和结果。

可是这次，不远处的那个人让他觉得不安。这个人和以前大水杀过的人完全不是一种类型，

这也是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人，穿得很朴素，粗布衣服上甚至还有几个补丁，可是很干净，一块布头巾扎着头发，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清爽，

他面容很清秀，脸上的表情永远是那么从容，虽然穿着旧衣服，但是却有一种天生的独特气质，这个人就算站在一万个人中，你也会第一个注意到他。这种气质绝不是装出来的。是从小就养成的，等到大了再想去改变已经不可能了。

难怪慕容敏的老婆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


现在没有病人在，大水走了过去。
他虽然不安，但是也一定要去杀这个人。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他自己的家人可能就会在世界上消失。
他太清楚慕容世家在江湖中能力和能量。
杀这个人是为了救自己的亲人，他不用考虑就做出了选择。对他来说，这件事一定得完成。


大水坐到了谢大夫对面，头上戴着一个草帽。遮住了他的半边脸。他并不是怕什么人认出他来，不想和这个人的眼睛对视。
只是他的眼睛清澈透明，却又露出一种疲倦，那不是身体的疲惫，也不是精神的疲惫，而是那种仿佛是已经看穿了人世间的一切，而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的疲惫。这种眼神，竟然让大水有些熟悉的感觉。
哪一个奔波天涯的浪子不是在继续着自己孤独的旅程呢？什么时候又能有能找到自己幸福的归属呢？

谢大夫看来并没有在意大水是不是露出面貌，只是从容的帮大水搭脉，甚至没有问大水哪里觉得不舒服。

大水在伸出手给谢大夫搭脉的时候心里突然一动，如果这大夫是一个会家子，脉门被一把，这条胳膊就算废了。想到这里，放在怀里的右手不由自主的握了握剑的柄。
一把缅铁软剑，薄刃，锋利，不用时，可以卷在腰间。这是大水的防身利器。
大水决定用这把剑结束这个年轻人的生命，
“他会少一点痛苦。”大水这么想 如果从第三根肋骨向上斜插，或者从锁骨向下斜插进心脏”

大夫把完了脉，皱了皱眉头，对大水说，你的身体很好，就是最近肝气比较旺。

大水慢慢的收回了手，好像是在考虑什么。
大夫就做在他的对面，他只要拔出短剑，刺出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他就可以去领剩下的五千两了，而他的家人也安全了。
可是现在。他觉得没有办法去这么做，一个刚给自己看完病的大夫，他很难刺出这一剑，更何况这么一个特别的年青人。

他在想，杀还是不杀？这是他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这是一个他不应该考虑的问题。他需要给自己勇气——杀无辜人的勇气。

大水抬起头来，他已经做了决定，他得面对这个人，一个他要杀的人，他得有勇气去面对他。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谢大夫的目光正平静看着他，目光中，竟有一丝怜悯，这目光竟把大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彻底摧毁了。

大水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已经自己的身份了，知道自己为什么来。震惊中，大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怀里的握着剑柄的手握得更紧了，只是缺少一种勇气把它拔出来，刺出去。

两人对视着，这一瞬间对大水来说，比一年的时光还难熬。。。。。

谢大夫开口了，声音很平静，“你坐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大水：。。。。。。
谢大夫：“你考虑清楚了吗？”
大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问出这个问题。
“我考虑清楚了吗？”大水问自己。
他还没有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只是需要杀掉这个人去挣五千两，保护自己的家人，他还需要考虑什么？这个人的生命是不是值一万两，这个人是不是比自己的家人更重要，自己以后是不是保护得了自己的家人，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不要考虑。
“是的，我考虑好了”大水大声的回答，与其说是回答这个人的话，不如说想用大声来掩饰自己心理的脆弱。
谢大夫面上有了一些悲哀的表情。
这让大水恢复了一些信心“人都是怕死的，这个人也不例外”
谢大夫开口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整理一下东西。”
大水点点头。大水并不担心这个人跑了。这个地方孤零零的就几间房。

谢大夫回到了屋里。

不一会，他出来了。面对着大水，“我准备好了，动手吧”

大水也站了起来，缓缓的把软剑从怀里抽了出来。
大水的动作第一次变的不专业了，杀手的剑不是用来给别人看的，一旦利剑出鞘的时候，就是有人鲜血飞溅的时候，而大水这个动作好像是找人比剑。
在这个人就站在大水的面前，只是随随便便的站着，全身都是空门，大水的剑可以刺中这个人的任何部位，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把剑刺向这个人哪个部位。
有时侯，全是空门的就变得没有空门。
大水的脑袋第一次有怀疑自己的观察和判断力了，如果这个人不是碰巧这么站着，那么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人，一个他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对手。

两人对站着，大水开始觉得有汗从背上流了下来，每一瞬间都像一年那么长。。。。。勇气慢慢随着他的汗水在悄悄的流逝。

谢大夫动了，他所做的只是抬起手去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大水出手了。

剑从谢大夫的前胸刺了进去，虽然没有刺中心脏，但是也足以致命了。
大水在剑刺入谢大夫身体的时候知道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武功。所以在谢大夫倒下去的时候，用左手在他的肩上扶了一下，大水不想这个头发都不肯乱的人，狼狈的摔倒在灰土中。

谢大夫的眼中，居然有一丝感激的神情。好像要谢谢大水为他做的这件事。
大水扶着他的身体躺下，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第一次觉得很慌张，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做了一件没有办法挽回的错事，如果他再有第二次机会，他知道是这种结果，一定不会再刺出这一剑，他会认真考虑一下其他方法去解决问题，可是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这个头靠在他臂膀上的人生命正在飞快的流逝。

“谢谢你”谢大夫的嘴角已经泛出了淡红的血沫，血已经顺着创口渗进了他的肺。只要将剑一拔出来，他的生命也就到了终点。
大水不知道该这么应对这句话，从来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对他说这句话。
“你为什么不闪开？“大水问。
大水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剑的速度和力量，就算是一流高手，在那么近的距离里，也躲不开这一剑，更不要说一个毫无武功的大夫。

人在犯错误的时候，最本能的反应就是为自己的错误找一些借口，找一些说词，让自己能摆脱一些责任，少一些良心的谴责。

谢大夫因为痛苦而紧皱着的眉头有了一些舒展，他的眼神看着天空，好像看到了遥远的家园。：‘因为我姓谢，谢晓峰的谢’

这是大水有生以来听到的最骇人的话，如同一个巨大的霹雳在他的脑子里爆炸，以至于时间没有办法让脑袋正常的思考问题，
“碧水湖畔，神剑山庄？”大水必须在怀里这个人断气只前搞清楚这个问题。
谢大夫无力的点点头，“我是谢枫林”
谢家的人可以死，但是不可以败。
现在大水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不会闪开了；知道这个不懂武功的人为什么随便一站就如绝世高手，
知道富甲天下的慕容敏为什么能忍这个人和他老婆三年而不敢发作，知道为什么慕容敏要雇杀手才敢对付这个不懂武功的人，
也明白了当初这个人问自己：“你都考虑清楚了吗？”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不管谁杀了他，一定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希望了，一点也没有，从此以后，这个人就是全武林的敌人。

[一砂一世界]

第四节
神剑山庄

数百年前，天下名侠齐聚华山，谈武论剑，比武以后，5大剑派的掌门每人出一两金子，铸下“天下第一剑”这个五个字的金字招牌。送给谢家的祖先，从此，武林中就有了”神剑山庄”。
时光流逝，物换星移，当年的英雄豪杰都已经架鹤西去了，谢家一代一代的子孙中，再也无人练成叫天下武人都仰慕的绝世剑法，谢家再没有人可以配得上“天下第一剑“这五个字。

直到有一天，谢家一个男孩出世了，他的名字叫谢晓峰。

造物主仿佛要在人世间重现神剑的辉煌，把天地间的灵气都送给了这个人。
五岁练剑，七岁解剑谱，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击败了当时第一流的剑客，到了三十岁的时候，已经是人世间的剑神，普天之下再也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天下第一剑”这五个金字在他的剑光中闪耀着灼目的光芒。

沧海桑田，时光无情的带走一切。
荣耀在记忆里遗忘，辉煌被时间掩藏，英雄的故事变成传说，谢家的剑谱还是原来的剑谱，谢家的庄院还是原来的庄院，只是谢家再也没有子孙能配得上这五个字。
一转眼，百年又过去了，谢家悄悄的取下了“天下第一剑”的匾，江湖中再也没有人谈起他们，就像他们从来没有存在过，碧水湖畔的神剑山庄似乎已经退出武林。

三十年前，魔教西来，武林大劫。

魔教教主烈日武功绝世，雄才大略，一柄魔刀横扫天下，败少林，毁武当，刺杀丐帮沐帮主，于五大剑派，黑白两道豪杰约战光明顶，普天之下的豪杰，居然没有人能接住烈日石破天惊的必杀魔刀，刀光到的地方，只有鲜血和死亡，武林中的正邪两道的高手几乎被斩杀一净，这一战的惨烈让不多的几个活下来的人在多年以后还是噤若寒蝉,不愿谈起，只是眼神中的恐惧之色让后人联想当日屠杀的惨状.。

光明顶之战后，武林中再也没有力量可以对抗魔教。黑白两道的人物已经准备接受新主人的统治了。
当悲伤和绝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时，一个叫谢残阳的人给魔教下了战书，再次和烈日约战光明顶。
大家就算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是哪一派的，大家都以为这是一个疯子，所以也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人可以改变整个武林的命运。
就连烈日也是哈哈一笑，不把这当一会事。已经在泰山之上准备大典，准备接受全武林的臣服。

中秋，月圆。
没有人亲眼看见他们的决斗，甚至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大家听到烈日败了的时候，每个人的嘴巴都张得可以吞下两个包，没有人相信是真的。
烈日败了，被谢残阳一剑逼得坠崖而亡。

天下至杀的一剑。虽然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可是它还是出现了。
如今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谢晓锋，燕十三。
百年前的江湖，他们就是剑道的最高境界，他们对剑道的理解已经超越了人的境界，他们就是神，剑神。
他们是对手，也是朋友。
终于有一天，他们相遇了。
当剑神碰到剑神的时候，撞击出的光芒照耀着百年以后的江湖，那就是燕十三在最后时刻悟出了剑式——天下至杀的第十五剑。

这是毁灭的一剑，当它被燕十三使出的时候，天地都为这一剑的出现而悲哀，悲哀人类的智慧，悲哀人类自我毁灭的本能。
它有自己的生命，如同破壁而去的毒龙，不会再受画它的人控制，当这一剑使出的时候，就再也不受人的控制，它的目的只有一个，毁灭。 剑到的地方，没有生命可以留住，没有力量可以阻挡它毁灭的能量。
谢晓峰也不能。
当年，燕十三为了不让这至邪至恶的剑术流传世上，也为了不杀死谢晓峰，只有掉转剑尖，自杀而亡，用自己的死亡来结束这一剑，让自己的血平息这一剑噬血的渴望。

谢晓峰见过这至邪至恶的剑术以后，为了克制心中的魔障不去用这它，自断拇指，从此再不用剑。
晚年的谢晓峰，对武的理解已经达到了佛的境地，为了不让燕十三的死亡毫无意义，为了让这剑招能流传下去，他把这剑招分拆成4式，分别传授给4个剑奴，剑奴们终生再也不出山庄一步，只是把他们的剑式代代传下去。
一条恶龙被囚禁在神剑山庄，直到谢残阳把它唤醒。
一出手，就毁了横扫武林的魔刀。

可是谢残阳本人的武功并不高深，虽然击败了烈日，可是烈日在坠下山崖之前，一记离手刀也重创了谢残阳。谢残阳坚持下了山，回到家就吐血而亡了，只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
2男一女。
谢残阳出殡的那天，武林中有头脸的人都去了，大家把“天下第一剑”的匾从谢家祠堂里抬出来，擦亮，重新高高的挂在大门上。

以后，少林达摩院首座，武当授功道长，5大剑派的掌门轮流上门，教这三个孩子习武学文。武林第一次抛弃了门派之争，只是因为一个一辈子只出过一次剑的谢残阳。
这三个孩子也很争气，老大谢枫山剑术独步天下，品行端正且行事低调，从不逞强好胜，武林中口碑极好。
女儿谢枫叶也是女中豪杰，不但貌美如花，而且疾恶如仇，他的丈夫就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丐帮新帮主，洪九。
洪九，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骏，降龙十八掌已经练得如火纯青，性格豪爽，侠肝义胆。在他的管理下，丐帮变得从没有过的团结，黑白两道的人对其无不佩服。

当年汗密而屯来了一伙强盗，为首的是一个叫老酒的家伙，武功了得，劫了铁鹰镖局的一批红货，铁鹰镖局的总镖头上门想把镖抢回来，不过三招，被老酒一脚踢断了三根肋骨，爬下山去。
当天，洪九正好在附近办事，铁鹰镖局找到了洪九，在醉仙楼摆酒，请洪九出面索镖，洪九也不多说，只要一个小乞丐去告诉老酒，“给个面子，把镖还了”
老酒也不含糊，也叫人带下来一句话：“做强盗的不打劫，以后吃什么？”
一来一回，洪九已经喝了七八分醉，听到这个回答，随嘴说，“没得吃，以后跟我去要饭。”

这本是一句气话，等铁鹰镖局的人陪洪九吃得酒足饭饱下了酒楼，老酒已经把山寨一把火烧了。全山寨老老少少，拖儿带女一百多人都在楼下的空地等着去当乞丐要饭呢。
从此，丐帮又多了一个分舵。
洪九在江湖中的声望地位可见一斑。

谢家的最小的儿子就是谢枫林，所有见过这个孩子的人，都说他是天姿过人，聪慧绝顶。如果练武，一定会成为另一个谢晓锋，一个新的剑神。
可是当他还在很年幼的时候，亲眼看到了他父亲的死亡，伤害永久的留在了心里。从此再不沾武。以后江湖中，大家虽然都知道谢家还有这么一个小少爷，可是都把他排除在话题之外了。
江湖中的人没有人去找谢家的麻烦，少林，武当。五大剑派的掌门都是他们的师傅，江湖中行走的人物一大半见到他们都要叫师兄。
谢家的仆人说的话也比青龙会的堂主说话还管用。
慕容家也不敢。就算慕容家的银子再多，，也对付不了五大剑派，更不要说少林，武当和帮众数十万的丐帮。
就算慕容家高手再多，也抵不住谢家寒光闪闪的神剑。

[一砂一世界]

第五节
虎丘之约

大水在狂奔，好像是有一百条狗追着的兔子。
他知道，只要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上，马上就会有几千个人提着刀找他的脖子。

他还知道，不光谢家的人要找杀他，慕容敏也一定不会让自己活下去,他绝对不会让大水说谁是主使，这个秘密一定要让他带到坟墓里去，他虽然不敢动谢枫林，但是杀一个大水,却比捏死一个蚂蚁难不到哪里去.

这些道理大水懂.可是大水还得去解决这个问题,.对大水来说，这是一个还没有办法但又一定要解决的问题。
大水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自杀.
只要自己一死,凶手伏法,整个武林的高手虽然多,但是没有人愿意去阴曹地府追杀自己. 慕容敏也会看在他自杀的份上,放过他的家人.
这是大水生平第一次想到走这条路, 因为,就算他不自杀,看这样子也没有办法活过清明节.反正是死，与其被别人杀死，不如自己了断。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为什么不给家人留一条活路呢?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当苦难只是远远的冲他们一瞪眼，他们就会被屈服，被苦难吓倒，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就算苦难像利刃在他们身上砍出伤痕，刻出鲜血，他们依旧不会放弃。他们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遇强愈强，遇挫越刚。坚强就是他们的力量,疼痛就是他们的斗志。

如果他去自杀,那么他就不是大水了.就算现在他没有想到解决办法,可是他也不会放弃，只有懦夫才会放弃。
他在狂奔,他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农夫正牵着马回家,看到大水迎面跑来,不自觉的让到路边.好奇的看着他,可能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拼命奔跑的人.

大水跑他的身边,停了下来,看着农夫,眼神锐利得让这个可能从来没有进过城的农民心里只发毛.
大水突然飞起一脚,把农夫揣倒在地,抢过马鞭,飞身上马,打马而去,
农夫大叫：“强盗呀….”呼喊声在空旷的野地里传出老远.
大水跑出一段,竟然又圈马而回,农夫有点呆了,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等马冲到近前,
只见大水扬起马鞭劈头抽下,鞭梢清脆的声音响起在农夫的脸上,鲜血随着鞭声飞溅而出,大水再度打马而去.
这次,农夫已经被打傻了,连叫也不敢叫了.只看着大水绝尘而去.


虎丘。半山亭
清明过了.山花已经很是烂漫,山风还是有点冷.
慕容敏依旧一身月白的长衫，很悠闲的在看书，像一个准备赶考的书生。
干净的石桌上，朱红漆盘中，宜兴紫砂壶，西湖龙井。
有钱人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悠闲，雅致。
石桌上还有一把剑。旧鲨鱼皮鞘，黄铜吞口，黄丝缠柄，一把普通的剑。一把在鞘中看起来很普通的剑。

慕容敏好像看书也有点倦了，抬头来，看了看日头，已经快到中午了，他皱了皱眉头，好像有什么不满意。然后表情又舒展开来，略带笑意的脸看上去居然很英俊。

大水出现在山道上,样子居然也很悠闲，像一个踏青的游人，嘴里居然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看到慕容敏，他就更开心了，嘴角的笑容连藏都藏不住了。
“你来了？” 慕容敏打着招呼，像一个老朋友。
“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久等吧？”大水也笑容可掬的说。
“你不是已经抢了狗狗的马嘛，怎么还会来晚呢？”
“呵呵”大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三天前我就到了，这三天我都在山下的赌场里，手气坏极了，连马都输了，要不是想到今天还有个约会，我一定把本搬回来。”
“呵呵” 慕容敏笑了，“怪不得找不到你，大家都想不到你还有心思去赌钱，你是怎么看穿狗狗的，他乔装术一直很不错呀？”
“这个狗东西，”大水恨恨的说，“他的装扮是很高明，所以你们才派他监视我”
“可是穿着破衣服的农夫怎么会有那么好的马？最关键的，一个农夫就算有一匹好马，也绝对舍不得去专门买一根马鞭”
“嗯， 没想到你在那种情况下头脑还能那么清醒，不错” 慕容敏点点头。
“我都以为你不会来了，我可没准备请你吃午饭”慕容敏居然也很幽默
“呵呵，”大水笑了“我来拿剩下的钱，有钱了，我会自己请自己。”
慕容敏笑意更浓了，如果不是修养很好，几乎要笑出声了。
他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站在亭子外面的李大哥。
李大哥依旧一声不出，只是趋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石桌上，然后又低着头退了下去。

望着银票，大水的眼睛又发亮了。只是人还站在亭外，有点踌躇，好像怕一走近，亭子就会塌下来砸破头。

慕容敏又笑了，这是个很聪明的男人，他已经看破了大水的心事，轻轻手一扬，薄薄的一张纸就飞了过来，居然又平又稳。
大水伸手接住，很仔细的上上下下察看了半天。确认不是一张废票后，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到怀里。动作是如此的可笑，就算是最爱钱的守财奴也不过如此。

慕容敏居然很有耐心，只是嘴角的笑容已经变成讥笑，大水可能也察觉了，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嘿嘿一笑，“这么大的票，还是看仔细点好，还是仔细点好，穷惯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慕容敏一挥手，打断了大水的喋喋不休，淡淡的说：“现在已经付清帐，我还想请你办一件事。”

大水笑了，“慕容公子就是讲信用，付钱又爽快，快点说出来听听，正好我也想请慕容公子办一件事，说不定这次您都不用付钱呢，我们大家一件换一件就行。”

慕容敏的表情现在变得冰冷，显然他不准备和大水再废话下去，他站起身，走出了亭子，手上的书已经换成了剑。
“我想请你去死” 慕容敏冷冷的说。
大水呆了一呆，好像不怎么习惯温文尔雅的慕容公子会突然变脸。
可是也不过是一会工夫，大水又恢复了嘻皮笑脸：“这件事做起来难度蛮大，咱们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慕容敏冰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算是给了大水回答，慢慢的把剑从鞘中拔了出来，动作很慢，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出鞘的长剑如同一泓碧水，阳光下却闪着幽幽的寒芒。
大水的眼中不禁也露出赞赏的神色。“好剑”
慕容敏不再言语，缓缓的把剑平举到胸前，剑尖斜指数步外的大水，凝神中，杀气由然而生，直逼过来，大水的整个人竟都在这杀气的笼罩之下。

大水叹了口气，脸上再也没有那么轻松的表情了，“你出招之前，可不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算马上死在剑下，也想做个明白鬼”

慕容敏沉声道：“说”
“马克汉的马二是不是也是你们出钱要我杀的？”
“对”
“为什么？”
“因为他居然敢收我们慕容家的保护费”
“你们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是一个小人物，一个没有人在意死活的小人物。”
“我死了，你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
“你以为呢？”
“哎”大水叹了一口气，好像准备放弃了。“你老实告诉我，虽然谢枫林跟你老婆有一腿，你也不敢对谢枫林下手，是吧？”
慕容敏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好像刚被人喂了一口大便。温文尔雅的表情全不见了，眼神中只有恶毒和愤怒。
“我虽然不敢杀他，可是一定会杀你”
大水好像在自言自语，说话的声音大小又刚好能让慕容敏听到“你不想知道我刚才准备请你做的事是什么吗？”
慕容敏楞了一下，没想到大水会说出这句话，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大水就又开口了“就是请你去死”
语音未落，大水出手了
大水的招式很怪异，只是一头往慕容敏的怀里冲了过去，大水的身法也很奇怪，上身前倾，身体几乎要和地面平行，虽然很怪异，但是却速度惊人，冲过去的时候，软剑已经从怀里抽出，迎风一挥，直刺慕容敏前胸。

慕容敏没有想到大水出手这么快，。虽然愣了一下，依旧毫不慌乱，冷笑声中，后撤一步，长剑在面前一挽，几个剑花把门户罩得严严实实。世家弟子多年的严格训练不是白给的。
大水好像没有看见面前慕容敏的剑，依旧箭一般的射了过去，
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一支剑。
剑，剑碰剑，
“叮”的一声。大水的剑被从离尖三寸的地方绞断，慕容敏的剑果然是一把切金断玉的神兵利器。。
大水好像已经疯了，根本就不在意剑是否已断，脚上发力，速度竟又加快了。、
慕容敏又后撤一步，只见长剑在他手中一闪，“叮”，又一声，大水的剑被齐腰斩断，半截断剑飞上了半天，现在大水手上只有不到一尺的剑刃，
半截剑刃依旧直刺慕容敏，大水的剑就只有一招：刺。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住他前冲的力量，现在就算慕容敏现在可以一剑砍掉大水的头，大水也可以依靠这前冲的力量把半截断剑插进慕容敏的胸膛，慕容敏现在有点慌了，他还没有遇到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法。
虽然慌，招式依旧不乱，他决定毁了大水手中的剑再说，剑光再次一闪，大水的软剑齐根而断，只剩下一个剑柄了。
一个剑柄是杀不了人的。
慕容敏还没来得及松下这一口气，剑柄从大水手中脱手激飞而出，直砸他的面门，距离已经太近，慕容敏来不及多想，本能的用长剑一挑，挑飞剑柄。就在这他长剑离开身前的一瞬间，大水已经抢进了空门，贴到他的身边，大水手上虽然已经没有剑了，但是还有一双手，一双很结实的大手。

大水先用语言激怒慕容敏，让他失去判断，再用问题分慕容敏的神，争取到了出手的先机，最后再用同归于尽的打法和慕容敏搏命，他知道慕容敏不会和他拼命，他只是一个小人物，他的命不值钱，而慕容敏却是名满江湖的慕容世家的大公子，命金贵着呢。
他赌赢了。
如果正式比武，大水在十招后就会败在慕容敏的剑下，可是这不是比武，这是搏命，是杀人，慕容敏忘了，大水是个杀手，擅长的就是杀人。
现在，就算神仙也救不了慕容敏，大水的併起的四指如同一把利剑已经插进了慕容敏的柔软的小腹——掌剑！
他的手甚至已经感觉到慕容敏腹部肌肉的抽搐。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
一阵劲风从大水的侧翼扑来，大水的右肋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一只手掌如同一把钝刀，切在了大水的肋骨上，大水甚至没有痛的感觉，只是半边身子立刻麻木得像截木头，五脏六腑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部不工作了。
大水不用看就知道是怎么了，他忘了一个人，车夫李大哥，一直都老实得像根木头的李大哥竟然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大水冲过去的时候，李大哥还在三丈之外，当大水尽全力扑到慕容敏的身边，他居然也到了身边，更可怕的事，大水居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到的身边，又怎么下的手。
这份功夫，就算大水再练十年，也不一定能赶得上。
这生死刻不容缓的一瞬间，大水居然还能做出判断，他没有再想置慕容敏于死地，而是选择了逃命。
对大水来说，自己的命比慕容敏的命还要宝贵，比这世界上所有人的命都宝贵。
他的身体像一块被掷出的石头，顺着李大哥的出手方向，横飞出去，卸掉大部分的力量。再顺着山坡滚了几滚，消失在山崖尽头，良久，山下剑池中传来一声沉闷的重物入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