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v 20th, 2010, 15:57 |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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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小学高年级的时候, 经常到家门口的中学去看宣传队排练。小的排练室就在我家房后, 经常可以听到他们练嗓子,最常听也最喜欢听的是《老房东查铺》, 那时还小, 并不知道歌名, 更不知道歌词, 只是听得那女生的嗓音很好, 歌的旋律也很美。而大的排练室则在马路的另一边,乐队及跳舞的人都在那边练习。人家练习的时候通常是关着门的, 但因为都是木头门, 缝隙很大,窗户又很矮, 所以大家都趴在门缝上和窗户上朝里看。那个指挥的老师的头总是一甩一甩的, 手随着节奏在上下起伏,后来有人跟我说不对, 是那些演奏者要跟着他的手势来起伏节奏,因为他是指挥。真的假的, 从没有探究。因为我去看他们演出实际上是去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他们的大提琴手。她是我们的邻居,实际上相隔了两条马路, 是远邻。她的妹妹跟我同班, 另一个妹妹跟我弟弟同班。他们姐妹虽然都长得很白, 都是满月脸,但神态与气质却是天地之差。我的那个同学在你眼前一晃, 你看到的就是一张大白脸, 没有一点灵秀之气。脑子就是一团浆糊,什么也不懂,也好像什么也学不会。 而她的姐姐,第一次在宣传队看到她, 我就被她吸引住了。我从没有在她家里见过她, 也从未在路上见过她,她就好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用大提琴诉说着人间的美好, 人间的喜怒哀乐。 第一次看见她, 我马上想到了林道静, 那个大理石般美丽的女人。 是的,她很美, 不是那种眉清目秀的漂亮, 不是樱桃小口一点点的俊俏,不是风情万种的妩媚与妖娆,她就是那种独特的美,厚重大气,沉静腼腆,高贵典雅,温婉而又温暖。没有听过她说话, 但她那一次次的浅笑却让人迷恋。看到她后, 我明白了什么是凝脂般的皮肤,什么是摄人心魄的美丽。 她脸上的那个酒窝大大的, 看着就亲切大方。她拉起大提琴的时候, 如醉如痴, 让你看着她都能感动要哭, 不论琴声里表达的是什么。 有一天,里面琴声悠扬,我们正在看着,听着。 一个声音传过来说, 那个拉大提琴的是个破鞋。啊, 真的吗?跟谁啊?就是那个弹钢琴的, 大家都叫他们菜汤破。什么意思啊?他们俩一个姓菜一个姓汤, 所以叫菜汤破。 奥,嗨, 他们这些人没什么好东西。算了 算了, 回家吧。那是高年级同学吧。我几乎不敢呼吸地听完了他们的谈话。心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骂她是破鞋。记得在小说里破鞋是个很肮脏的字眼,我无法把这个称呼跟她联系在一起。虽然还是经常去看排练,再看她时, 却不再全是欣赏, 加了一点的探寻与审视,心里却是痛的。 仿佛一个自己拾得的宝贝被打裂了一个口,再也无法完璧无瑕。 等我上初中的时候, 她初中毕业下乡了。我很为她高兴, 脱离了这个环境, 应该没人骂她了吧。她应该可以快乐地拉琴了吧。一次看见我那个同学, 我问她, “你姐在青年点还拉琴吗?”她叹口气说,“拉什么琴啊。你知道青年点是干什么的吗?是劳动的。” “我知道, 可是劳动完了不可以拉琴吗?” 她又叹了一口气说, “她刚去的时候, 是带着琴去的, 可是第一次回来就把琴捎回来了,再也没见她拉过。”我无法想象, 她那一双拉大提琴的芊芊玉手如何可以劳动? 上了初中后, 渐渐明白,人们把私下里谈恋爱的女生叫做破鞋,尤其是公开的。 由于她的高贵与美丽, 太多的男生想要跟她接近。可她只是微笑着,不给任何人机会。只对那个男生情有独钟。慢慢地,嫉妒心与报复心在这些人的心里膨胀,为了掩饰他们自己的失意,他们开始骂她。 明白了大家为什么叫她破鞋,心里开始为她觉得不值,为了一个男人, 把自己的名声搞得如此不堪,为什么?值得吗?那时的我毕竟还小,心里面能装的, 想装的都是美好的东西。虽然在小说里看过人们为了爱生生死死的,但现实生活中不应该如此吧。不理解她。甚至开始瞧不起她, 感觉她很堕落,不值得同情。 很多年后,到外地工作。一次回来探亲, 看到了她最小的妹妹,我问她你姐怎么样, 在干什么,她以为我问的是她二姐,我的同学, 我说不是, 我问的是你的大姐,拉琴的那个。 她的目光立即黯淡下来, 唏嘘着说:“她疯了,”。我很吃惊:“怎么会。。。疯啊?”我实在不忍心去说那个字,她摇了摇头,苦笑着:“还不是为了感情。为了那个完全不值的人。 她现在唯一会说的两个字, 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摇摇头, 心想会不会是那个人的名字。她眼里泛着泪花说“破鞋!” 我的心被震动了, 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那个曾经典雅的美丽的女孩子,那个曾经用大提琴演奏过多少低沉婉转的名曲的女孩子,就被流言, 被这两个字毁了。虽说红颜薄命, 但为什么要让她疯掉, 又为什么要如此残酷地让她只记得这两个字?她不过是在那个时代遇到了心中的那个他, 卷入了一场恋爱而已。 原来, 相爱的两个人曾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后来,知青点里有人就说起他们在学校就开始好了之类的, 有人又把破鞋的称号还给她。而那个男人却因为听不得别人骂她,而选择了放弃。还跟她说,“他们都说你是破鞋,我怕他们也这样骂我。”女孩子伤心地问:“你难道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骂我吗?”“我知道, 可是我觉得很惭愧我保护不了你。我们俩在一起,每天都得听着别人这样骂, 我受不了。”实际上, 知青点有很多人或明或暗地在恋爱,只是因为他俩的特殊性, 才格外吸引别人的注意,也才格外惹得别人说三道四。 一天早晨,人们在她的枕头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没有抬头, 没有署名,只有触目惊心的一行大字: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知青点的女生们知道坏了, 赶紧四处找。发现她躺在马棚里, 身旁放着一瓶敌敌畏。她们呼喊着把她送到卫生所, 又辗转到医院。接回来两天后才听到她从胸腔里传来的那一声沉重的叹息,伴随着叹息的是一行晶莹的泪,从闭着的双眼里无声滑落。醒来后, 就只会安静地坐在那里,嘴里反复念叨的就是这两个字。 痛苦唤醒了良知。知青点的女生们开始愤而声讨那个忘恩负义的男生。 可是已经太晚了。那一朵鲜花已经凋零在严寒中,些许的温暖与关怀已经唤不回她往昔的美丽, 她往昔的才情, 更换不回她的意识。她的美丽, 她的高贵被淹没在杀人如刀的口水中,被扼杀在青春岁月里无情的背叛中。 因病回城后,她的病更加严重了,她已然是一具行尸走肉,游走于街头巷尾,时时让人们拷打自己的灵魂, 鞭挞那个时代的疯狂与愚昧。 |
鲜花因生之招摇而凋谢,珊瑚因死之静默而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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