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始无终一小坑

[雨飞草]

写了一个月了，突然没有了感觉。
横竖是挖坑，多挖几处说不定就能找到感觉，所以带着铲子到三代的地里来了。

声明 1：
本故事纯属虚构
请勿对号入座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声明 2：
尺度有些大，心理脆弱请绕行。



感谢所有同学拨冗阅读。
感谢任何的评点与批判。
故事未竟之前，
除了感谢恕无任何剧透。

[雨飞草]

1

飞机落地了。

整整十一个小时的机舱折磨，方钟灵觉得腰都快断了。飞机一碰到跑道，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安全带的搭扣上，身子往下伸了伸，腿也趁势拉直了片刻。周遭开始松动，有些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打开了头顶上的储物柜。“啪”的一声，随身小包从座位角落掉下来，仿佛不甘心，又在地上滚了一圈，停在了钟灵的脚边。

钟灵松开安全带，俯身捡起小包。机舱很挤，后面的乘客已经开始缓缓前移等待下机，钟灵直起身，看见后排那个中年男人笔挺地站在通道中央，双手搭在两旁的座位上，堵住了身后的人流。钟灵心里一暖，嘴角挤出一个微笑，小声说了句，thank you。

走出舱门，是一条长长的封闭走廊。走廊有窗，透进来昏黄的夜灯，拉杆箱在地板上滚动，发出卡拉卡拉的声音，每隔一段地板有一根连接条，箱子的把手就会在手里轻轻地跳动一下。钟灵靠着右边慢慢走着，心里有些恍惚。

等到了行李处，已经有些行李从里面转出来了。传送带边疲惫的人站得密密麻麻，都急切地张望着，希望早点拿到行李早点回家。钟灵也不急，懒懒地在外圈站着，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个袖珍望远镜，瞄向行李口。

“That’s clever!” 耳边有把男中音想起。钟灵放低望远镜，转头一看，是刚才那个中年男人。阔阔的国字脸，微微有些白发的鬓角，宽厚的肩膀，左边挎着个双肩登山包，一派成熟干练。没等钟灵开口，他问“Korean?” 钟灵笑了笑，”No, Chinese. You?” 他点点头，“我也是！”

[雨飞草]

钟灵很诚恳地说，“非常谢谢你刚才帮我挡路。”
他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对了，你行李多吗？我去帮你拿个推车吧？”
“那就太谢谢你了。”
“你等着, 我去去就来.”

等他走开, 钟灵往行李口一看, 发现自己的两个箱子摇晃着出来了. 箱子是深蓝色的, 用大红的打包带缠了个严严实实, 远远的, 着实醒目得很. 她想了想, 这么重的箱子, 还是等推车来了再取, 就站在原地没有动.

不一会儿, 他推着两个车走了过来. 机场的推车是不锈钢的, 上下两层, 杆很粗很厚, 白亮的灯光下闪着银辉. 钟灵道了谢, 接过其中一个,说 “我的出来了. 你找找你的吧. ”
他也不急, “我先帮你弄好再说. “
钟灵很不好意思, “实在太麻烦你了. 我的箱子满重, 正想请人搭把手呢. “
他眨了眨眼, “那不正好?”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 两人都收拾停当, 钟灵正打算就此道别, 他说, “这机场我很熟. 你是第一次来吧? 跟着我, 我带你出去.” 钟灵觉得奇怪, 心想, 他怎么知道自己是第一次? 难道新移民三个字就这么明显地刻在自己脸上? 暗恐交浅言深, 她也没问, 推着行李, 默默地跟着他走出了大厅.

大厅门口聚集着接机的人群, 钟灵转头对身边的男人说, “他们肯定来接我了. 我去找找. “
他说, “要不要我等等你? 如果接你的来不了呢? “
“不用不用. 肯定来.”
“那好, 再见了”.
“再见. 也再次谢谢你.”
他笑了笑, 摆摆手, “不用客气. 后会有期. “

[雨飞草]

方钟灵推着行李转了一大圈，也没有找到文一剑，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拿出随身带的读者文摘，读两页抬头找一圈，读两页再抬头找一圈。如果有面镜子，可以看见自己的表情，钟灵一定会惊讶于此刻的淡定。她的脸上没有焦躁，没有担忧，如同坐在午后的客厅，平静地读一本好书，品一杯清茶。

其实，这是方钟灵第一次出国，坐的是韩航。昨天早上离开秦皇岛的时候，韩丽哭得泪水如断了线地往下滚，双手紧紧拉着她，反反复复地叮嘱，“灵灵，出去了千万不要亏待自己，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回来。”钟灵只是一味地点头，帮她擦眼泪，信誓旦旦自己已经做好所有准备，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一直到火车开出站台好远了，钟灵环顾四周，满当当的车厢里面竟无一张熟悉的面孔，这才仿佛失了依靠，心里升起些没着没落的凄惶。

后面的行程忙忙碌碌。飞机从北京首都机场出发，在汉城停留了三个小时，再飞往最后的目的地多伦多。这一路上钟灵都未合过眼，飞机里座位太小太窄，空气也是太干, 从小到大都生长在南方，她觉得皮肤都紧绷得快要裂掉，嗓子也仿佛要冒出火来。水喝多了难免要上厕所，多来回几次她开始嫌麻烦，就强忍着尽量少喝水，开了阅读灯低头兀自看书。谁知到了多伦多机场，还得接着看书。

想到这里，钟灵心里骤然间有些恼，就合上读者文摘，手里下意识地把书卷成筒又展开，卷成筒又展开，眼睛眨也不眨，直盯着大门。

大概又过了一刻钟，总算看见文一剑和姐夫蹇家伟急匆匆地冲进大门。钟灵顿了顿，还是站起身，以书当旗摇晃了几下，嘴里大叫着，“一剑，我在这里。”

一剑满脸歉意地跑过来，“灵灵，对不起啊。本来要出门了，家伟才发现车子的尾灯都不亮了。好不容易弄好，没上高速就遇上了大堵车。我们都快急死了，你没等太久吧？” 家伟也说，“我该早点检查一遍车。想着上周换胎的时候才看过，应该没事，就大意了。抱歉。” 钟灵急忙回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是刚刚坐下来”。

[雨飞草]

一剑看了看推车, 很欣喜地说, “灵灵, 路上都还顺利吧? 哦, 怎么弄到这个车的? 别人扔下不用的?” 钟灵答, “同机的一个朋友帮我拿的. 我都不知道到哪儿去找呢.” 一剑说, “刚才在路上我还想, 你身上没有加币, 到了机场东西怎么扛啊? 幸亏遇上好人了, 这个要两块钱的. 我也是来了才知道. ” 听到这里, 钟灵才恍然大悟, 原来刚才是这个小细节暴露了自己初来乍到的事实. 家伟对一剑说, “这样吧, 我去把车开过来, 你们出去到28号柱子下面等我. ” 一剑和钟灵点头答应, 家伟转身快速走了出去.

没了外人, 一剑伸出右手搂了搂钟灵的肩膀, 在她耳边轻轻说, “你来了就好. 我担心了一个月呢. ” 半年多不曾如此亲近, 钟灵似乎本能地想躲闪, 心里一紧, 又强忍住, 收回了已经后移的右腿. 一剑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犹豫, 有些尴尬地松开手, 趁势抓住推车, 说, “我们出去吧! 家伟很快就到. 外面不允许停车的, 让他等我们就不好了.” 钟灵点点头, 从座位上拿起防寒服, 往身上一套, 小跑几步跟上了一剑的步伐.

走出大门, 一股寒风迎面吹来, 钟灵下意识拢了拢衣服. 一剑转头发现她的衣襟还敞开着, 就松开推车, 一把把钟灵拉过来面对自己, 低头小心地帮她把拉链给拉上了. 钟灵看着一剑的额头, 不知为什么, 伸出手刮了刮他的眉毛, 小声说, “你好象瘦了, 眉骨都凸出来了.” 一剑顺势把钟灵迎面抱住, “你也瘦了, 肩膀都这么薄了.” 钟灵双手垂下, 把脸颊贴在一剑的肩膀上, 感觉到一剑的双臂围住自己, 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几乎透不过气来.… 然后就是静默. 钟灵在心里慢慢地数, 一, 二,三,…一直到六十, 抬手轻轻推开一剑, 说”我们走吧, 你姐夫说不定到了.”

[雨飞草]

高速路上没人说话. 家伟专注地开车, 一剑坐在前排若有所思, 钟灵独自坐在后排望着窗外. 车窗有深色贴膜, 黯淡了照进来的车灯灯光. 对速度不甚习惯的她, 不自觉地伸手拉住了窗框上面的把手. 一个弯道过去, 家伟从后视镜看见了这一幕, 善解人意地说,”钟灵,是不是有点怕? 我刚来的时候也有点, 上多了就好了. 其实高速比local好开, 都是一个方向, 而且没有路口也没有行人, 挺安全的.” 钟灵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松了手小声回答, “还好了,可能没休息好有点晕车.”家伟赶紧说, “是不是我开得太快? 你忍忍, 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文畅和蹇家伟租住的两室一厅就在高速路出口不远处, 果然很快就进了地下车库. 两个大男人一人一只,轻轻松松地把行李搬进了电梯. 出了电梯, 是一条长长的走道, 一剑指着尽头, 对钟灵说, “到了到了,最里头那间.”

门一开, 在厅里看电视的文畅就走过来,拍拍钟灵的肩, “欢迎你灵灵, 总算来了, 小剑都等着急了.一路还好吧? ”

钟灵有些尴尬, “谢谢姐, 都还好.”

“那你先休息休息. 饿了吗? 我给你煮饺子.”

“不用了姐, 飞机上我吃了晚饭. 韩航的泡菜还挺好吃的.”

“那好吧, 你到了我就放心了. 明天得早起, 我就先睡了.”文畅转头, 见家伟正帮一剑运送行李到小卧室去, 又叮嘱他一句, “家伟, 你也早点睡了吧”.

[雨飞草]

钟灵洗完澡,头上包着浴巾,光着脚进了那间小卧室. 卧室里没有床, 一张双人垫直接铺在了角落的地毯上. 一剑赤着上身半坐在那里,头靠着墙,静静地目随着她. 钟灵走到窗边站定, 松开浴巾, 一头黑发乌墨似的泼下来. 一剑抬手关掉台灯,拍了拍身边, “灵灵,你过来.”

“我头发还是湿的,有没有吹风筒?”

“好像没有.你过来,我们先说说话,头发一会儿就干了.”

钟灵心里叹了口气, 走到一剑身边坐下,也不看他,兀自用毛巾擦着头. 一剑突然压上身来,左手拉扯着浴袍的带子,右手就往里伸. 钟灵身子一僵,往后一倒,手里的毛巾无声掉落. 这一刻,背上的湿发冰凉, 身上的男人滚烫, 钟灵夹在中间,一动不动任由他的手在胸前游动. 一剑的右手拇指和中指肚各有个小小的茧, 硬硬地挤压着乳尖,一阵带着痛感的酥麻,电光般窜向头顶,钟灵无法控制地呻吟了一声.

一剑的呼吸渐渐沉重,手开始顺着她的小腹下移,钟灵终于清醒过来,拉住他的手, “今天不行.”也许是没有听清,一剑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干脆整个身子往下滑,从肚脐开始,重重地亲吻着一路向下. 钟灵仿佛集合了全身的力气,侧身一翻,不管不顾地坐了起来.

一剑有点懵,倏地爬起来,直直地盯着钟灵,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 钟灵低着头,把浴袍拉拢,边系带子边说,“今天不行.”一剑咬着牙,压低声音问, “为什么不行? 你到底要惩罚我到什么时候?”钟灵没有动气,低声重复,“今天真的不行,我大姨妈来了.”

[雨飞草]

一剑顿时泄了气，倒下身去用被子蒙住头。钟灵怔怔地坐了半晌，终于累了，背对着一剑睡了下去。恍惚中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中置身于大片大片的油菜田。正是花开时节，艳阳下满目的金黄绚烂。微微的轻风吹着，花枝不摆，却有些暗香流动。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迎着日光望去，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记得母亲常说，油菜花开的季节，狗就要疯了。周遭安安静静，没有狗吠，钟灵却无端端有些慌乱，于是对着那人大声喊，“喂-----”，却怎么也发不出声。。。突然间哪里来的一只手，滚烫，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钟灵想甩，却甩不开，心里咯噔一下，就醒了。

醒来发现，原来一剑正抓着自己，双眼炯炯。钟灵有些诧异，“你还没睡着？几点了？”一剑不答，只是说，“灵灵帮帮我。”钟灵没有明白，把手收回，想了想，又伸出去摸了摸一剑的额。“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剑摇摇头，还是那句，“帮帮我”，拉着钟灵的手，放到了他的两腿之间。

钟灵彻底醒了，身子半趴着，手掌覆着那一处坚硬，收也不敢收，动也不敢动，渐渐地僵了手臂，觉得半边身子都不属于了自己。一剑凑身上来，一手揽过钟灵，一手盖住她的手，引导着她旋转揉搓。见她依旧木然，就用牙咬住她的耳垂，舌头轻轻地舔，轻轻地吸，喉咙里含含糊糊地吟哦，“我爱你，方钟灵。我真的是爱你。”钟灵仿佛泥塑木胎，完全没有反应，当一剑的引导停止，她的手也一动不动。

终于一剑有些怒了，用力把钟灵的手推开，一言不发，起身走出了卧室。钟灵顺势倒下，隐约听见隔墙的卫生间里有些西西索索，心里惨惨然，一股疼痛从胃里升起，卡住喉咙，漫过前胸，流向全身。她不由自主地卷成一团，头埋进胸口，双手紧紧抱住膝盖。

[雨飞草]

早上钟灵醒来，就闻到一股咖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单元。起床收拾好走出卧室，一剑正坐在餐桌边翻着报纸。听见动静，他抬起头，“你起来啦? 该多睡会儿的. 我煮了咖啡，你自己烤片面包吧。”

钟灵把头发拢起来,边扎马尾边说,“我还不饿,一会儿再说. 现在几点了?”

一剑指指客厅墙上的挂钟, “八点四十. 我姐和家伟出门上班去了.”

钟灵哦了一声, 本来想去厨房, 顿了顿, 转了个弯, 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朝外望去. 远处两条高速交错延伸,车水马龙. 近处围成一圈的,是火柴盒似的公寓楼.中间一个大操场,看不见草,有皑皑的白雪覆盖.没有阳光, 白得就有些阴郁. 这时候一剑在肩头上一拍,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 “这是我煮的哦,不是速溶咖啡. 你尝尝, 跟以前家里的雀巢味道就是不一样.”钟灵接过来, 笑了笑,“五年了,你第一次做煮这个动作,我是得好好尝尝.”一剑有些窘, 拉着她进了厨房,指着台上的咖啡机, “很简单的,放上水,往滤桶里填些咖啡粉,按下开关,就成了.如果要动锅灶的话,我还是不会.”钟灵本来想说, “都怪我把你宠坏了.”一转念,又忍住了.

早餐过后, 一剑继续翻着报纸. 钟灵问, “你在看什么?”

“看看这周有没有什么新工作放出来. 这一个月除了办证件开户, 家伟还帮着我改好了简历. 他说现在计算机工作挺好找的.”

“好找就好.”

“唉, 你也知道有些东西工作以后我没用过, 都忘完了, 还得看书捡起来.”

“捡起来还是快,总比从头学好. 再说家伟就干这个,肯定能帮上忙.”

“家伟是很帮忙的.他还给我介绍了几个中介,可惜我听力还是有些问题,开始的时候接电话都有些发怵,这两天才好点了.”

正说着,电话响了. 一剑拿起听筒, “hello!”然后就改成中文, “妈! 哦, 灵灵在.”伸手把电话交给了钟灵. “是你妈!”

钟灵接过电话, “妈! 是我.”

[ForeverYoung]

看，都追精了，还不快写，姐姐我怒啊！

[雨飞草]

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很关切, “灵灵! 总算跟你说上话了. 你在干嘛呀? 走了一个月了,也不给家来个电话. 我给你打了两次,一剑都说你在洗澡. 哪有那么多澡要洗.”

“妈, 我没事. 上两回洗澡出来本来想给你打的,吃住都在人家家里,长途又那么贵,况且也没什么事,就没打. ”

“唉, 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 你哪怕打一分钟呢? 报个平安也是要的.”

“一剑不是告诉他妈了吗? 她没跟你说啊.”

“说了说了. 哎, 我们就是担心你. 毕竟天远地远的. ”

钟灵觉得喉头有些堵,口气却带些恼, “担心啥嘛? 我又不是一个人来的. 你和爸自己注意身体就是了.对了, 爸最近还好吧?”

“还好.”

“那就好. 他发神经病找茬你就别理他.唉,妈你自己要保重. 我才担心你呢.”

“莫担心我,我很好.”

…

挂了电话, 钟灵有些发楞, 半低着头坐在桌边就不想动. 一剑看着钟灵, 蜜糖色的皮肤,瘦长的脖子,一条长长的马尾,仿佛当年初见面的模样,心一动,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钟灵抬起眼, “一剑谢谢你,帮我圆谎.”

“没什么. 应该的.本来就不该让老人家着急,说起来也是我的错.”

“嗯.”

“你一个月都在韩丽那儿啊? ”

“嗯.”

“韩丽肯定恨死我了.”

“那倒没有. 她刚刚怀孕,自己还搞不定呢,哪有闲心恨你.”

“那你呢?”

“我? 我, 不恨了.”

“你在北京机场真的把我搞懵了. 离开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北京你就说不跟我走了.你什么时候改的票啊?”

“走之前两周吧.”

“我真没想到你主意那么大. 我姐接我的时候,发现是我一个人,也懵了. 我跟她说,大概是我伤透了你的心. 唉,算了不说了. 你能来, 就算是原谅我了是不是? 我们换个环境,从头再来过.”

钟灵没有接话.

[雨飞草]

到中午的时候,钟灵已经把厨房的东西摸了个透.电炉没有用过,学起来就是五秒钟的事情.午饭简简单单做了个葱油面,一人又卧了个鸡蛋.一剑端起碗,很兴奋, “上帝保佑,我发誓再也不吃面包火腿肠了.这一个月,光是火腿肠,我大概吃了有50根,把这辈子的定量都吃完了.”

钟灵笑笑, “电炉这么好用,你自己煮个方便面也比干吃面包强.”

“君子远庖厨,我是能不碰炉子就不碰. 说起来也是你惯的.”

虽然是句玩笑话,钟灵还是不太高兴, “我对你好还有罪了!”

“不是不是,一句玩笑嘛,别当真啊. 我姐都说,以前在家妈惯我,结了婚你惯我,独立生活能力实在太差了.”

“其实就是个懒字. 家务活都是眼见之功,看一眼就会了的事情.”

“好好好,我检讨.等找到工作,我跟你好好学.哎,坐吃山空的日子不好过.现在我得集中精力看书,等有了工作,我们搬出去自己住.到时候,你教我.”

其实钟灵是不信的.

一剑的母亲有些霸道, 他父亲倒是个很谦和的人,也很勤快,做饭洗衣服的什么都干.到一剑这儿,不知怎么竟养出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 谈恋爱的时候,还是在大学里,彼此都是初恋. 当时钟灵就觉得一剑聪明能干,也很浪漫,时不时弄出些小情调,喝喝咖啡啊,送一枝玫瑰啊,或者打电话到音乐台为自己点一首歌.波澜不惊的一场爱情,毕业两年,就顺理成章的结了婚.结婚以后才发现,原来一剑真的是什么家务都不会.不会也没关系,最主要人家根本没有想学的欲望.

而钟灵自己,却有个大男子主义的父亲和贤惠能干的母亲.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觉得女人干家务亦是本分,对一剑也没有过多要求.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就成了今天这么个局面.

[雨飞草]

蹇家伟下班回家, 刚走出电梯,就闻到走廊里飘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打开家门一看,饭桌上热气腾腾的三盘菜,一个麻婆豆腐,一个回锅肉,还有个清炒豆苗,全部都是家乡的味道. 文畅端着一盆汤正往餐桌上摆,见家伟进门,高兴地说, “赶紧换衣服.今天是灵灵的手艺.你想回锅肉不是一天两天了.”方钟灵围着围裙走出厨房,手里端着一摞碗筷,看见家伟,笑了笑, “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转头朝着小卧室的方向喊了一声, “一剑别用功了,出来吃饭.”

餐桌上,文畅说, “灵灵,明天家伟请假,开车带你去办那些卡啊证件啊什么的. 我们公司很严,不好出来.”

钟灵说, “那怎么好意思耽误家伟上班? 一剑带我去就行了.”

家伟说, “别客气.天这么冷, 路也滑, 坐公车倒来倒去不方便. 一剑还没有驾照,还是我开车送吧.再说我们公司很松的,活干完就行,考勤啥的没人管.”

一剑也说, “我还是不陪你去了. 上周发了好些简历,我得在家等电话.”

钟灵微微有些变脸,勉强对家伟说了声谢谢,就埋头喝汤. 文畅大概看出了她的不快,给一剑使了个眼色, “小剑,你出去透透气嘛. 电话有留言机,耽误不了.”

一剑执意说, “没关系.我去也帮不上忙, 在家里还可以看看书.家伟说很多公司第一次面试都要考试呢.”

钟灵只好表态了, “没事,姐,我自己能行,再说家伟还在呢.”

于是大家都有些沉默,桌上只听见碗筷的轻微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文畅突然想起来, “对了,灵灵,你知道吧? 我和家伟买房子了,再过两周就要交接.到时候你和一剑就有自己的卫生间了.”

一剑也很兴奋, “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呢. 灵灵,房子我看过了,就是传说中的别墅.一楼一底,还有花园,可漂亮了. 以后咱们也来一栋.”

文畅说, “那没问题. 等你们都找到工作,很快的.到时候就在我家附近买,爸妈来了免得到处跑.”

钟灵笑了笑,心里有了些憧憬,刚才的不快也就淡了.

[雨飞草]

这是一个多雪的冬季,道路两边的雪堆得比小孩的头还高.许是积得久了,都罩上了一层硬硬的黑灰色的冰壳.从高处望去,整个城市被隔离得斑斑驳驳; 从低处看,雪堆竟如园林里的挡土墙般,此处遮一点,彼处漏一些,疏疏密密虚虚实实,有了些山重水复的感觉.坐在车里,眼朝着窗外,钟灵异常沉静.对于家伟偶尔的寒暄,也仅限于很礼貌的有问必答.好几次的冷场以后,家伟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

电台正放着一首歌,时而低回时而高亢的女声,可惜钟灵能听清的只有半句“you make me feel”. “Feel, 感觉.” 钟灵想, “什么样的感觉呢? 歌手的声音听来似乎有些欣喜,甚至雀跃,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歌词的缺失并没有影响钟灵的感动,一曲终了,她竟微微湿了眼眶.

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在家伟的帮助下,该办的卡钟灵都办了. 据工作人员说,最近系统调整,卡要等一个月以上才能寄到, 此刻能给的就是几张临时的纸片. 钟灵看着这些轻飘飘的纸片,心想,从故乡的那座城连根拔起,飘洋过海来到这里,就为了这卖身契般的薄纸几张. 虽然有些空落落,手里却下意识抓紧,仿佛纸片不小心就会飞掉,一番折腾就没了证据.

把钟灵放到公寓楼前,家伟径自就上班去了. 一开门,一剑兴冲冲迎过来, “灵灵! 幸亏没跟你出去,真有人叫我面试! 明天上午.”钟灵一听,也是高兴,就问, “你吃饭了吗?”

“我等你呢.”

“等我做吧? 哎,早上应该给你吊张饼在胸前.”

“嘿嘿. 我一高兴,就忘了吃饭这茬了.”

第二天下午,一剑垂头丧气地回来了.一问,原来是面试的感觉不好.“这次肯定不行! 有好几次我连问题都没听明白,又不敢一再叫人家重复,就凭感觉胡诌.”钟灵安慰道, “第一次嘛,学到经验就好.以后还有机会.别难受了.”一剑并未释然,胡乱扒了几口饭就回卧室去蒙头躺下.钟灵收拾完,本来想再去劝劝,走到门口又改了主意.

[雨飞草]

转眼到了周末.

周六早上一起床,文畅就建议开车出去逛逛.一剑立刻赞成, “好好好! 出去轻松轻松.每天看书调程序,比高考还累!”

家伟说, “去哪儿呢? 这冰天雪地的, 景点啥的都没什么意思.”

钟灵什么都不了解,只能说, “听你们的.”

文畅很照顾钟灵, “灵灵有没有什么东西要买? 要不我们去逛mall?”

钟灵正要说不用了,一剑插了话, “姐,要逛就只有你们去逛了.我最怕陪女的逛街了.家伟,你呢?”

见钟灵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家伟说, “这样吧,我们去滑雪.”

这回钟灵和一剑异口同声, “我不会啊!”

家伟笑答, “别担心,不是那种雪橇的,特别容易.保证不学就会.”

午饭过后,四人帽子围巾加墨镜, 全副武装出了门. 先到商场买了块船形的滑雪板,然后直奔附近的小公园.公园里有个土坡,厚雪一盖,成了天然的滑雪场.不远处还有个小池,冰冻三尺,正是滑冰的好去处.

午后的阳光很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公园里到处都是童声稚语,尖叫欢笑不绝于耳.临来之前,钟灵早就听说这里是苦寒之地,冬天既冷又漫长,半年都出不了门.此刻置身于欢乐的人潮中,钟灵第一次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家伟说得没错,此滑雪非彼滑雪,根本不用专业训练.就是一块板,或坐或趴,从坡顶开始,依靠地心引力一路呼啸而下.刚开始钟灵还有些发怵,一剑先试了两次, 自觉已经掌握要领,就鼓励道, “灵灵别怕!你坐前面我坐后面,我抱着你绝对摔不了.其实摔了也不疼的,你看那些小孩子都不怕.”

好久好久以后,方钟灵还会偶尔想起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一剑的胸膛紧紧贴在自己背后, 隔着厚重的衣服,还是有热量传来.他一手抱着她,一手随时准备伸出去掌控方向, 那飞驰中的尖叫,和滑到底后在自己脸颊上重重的一吻, 就像当日留在雪上的脚印,深深地刻在记忆深处的胶片里. 然后,风来了,雪化了,那些脚印已无处可寻.人呢? 终究物是人非.

[giraffe]

居然有小说看，小雨太厉害了。喜欢。

[只恐夜深花睡去]

呆坑里等，看来钟灵的故事挺多，出国前就经历了风雨，出国后再经历风雪，雨飞草MM要塑造一个怎样的女性形象？

飞机上的中年男是不是有妇之夫，又有钱又有情的那种？

[sunday]

作者: 雨飞草

写了一个月了，突然没有了感觉。
横竖是挖坑，多挖几处说不定就能找到感觉，所以带着铲子到三代的地里来了。

声明 1：
本故事纯属虚构
请勿对号入座
如有雷同
纯属巧合

声明 2：
尺度有些大，心理脆弱请绕行。

钟灵跟一剑已经是夫妻了， 照这情形这俩人以后还怎么过呢？

故事是不是到这里就完了？

[雨飞草]

亲爱的丽丽,

你好 ! 问郑立新好 .

你的妊娠反应好点了吗 ? 我听说一般三个月以后就不吐了 . 现在你也差不多了吧 ? 一定要注意身体 , 什么活都别干 , 反正立新也很能干 . 呵呵 .

来了半个多月了 , 我一切都还好 , 就是很想我妈 , 也很想你 . 虽然说大恩不言谢 , 我还是要说 , 谢谢你收留我整整一个月 . 你帮我流的眼泪 , 一颗颗我都攒在心里 .( 不过以前你不爱哭啊 . 肯定是激素的原因 , 嘿嘿 ). 你劝我的那些话 , 每一句我都记着呢 . 宽恕 , 是个多么沉重的词 . 说起来不容易 , 做起来更是难 .

昨天晚上 , 我又胃痛了 . 不知道为什么 , 跟一剑单独在一起 , 他的手一搭到身上 , 我就开始胃抽筋 . 如果要进一步亲热 , 我总会第一时间想起那个女孩肚皮上的那条疤 , 虫一样 , 弯弯扭扭 , 在我眼前爬 . 我只能把一剑推开 , 然后不欢而散 . 你说过 , 时间是最好的药 . 是不是不能治心病 ? 还是剂量不够 ? 那件事已经过去半年多了 , 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

唉 , 你肯定又要骂我没出息了 . 怎么办 ? 我真希望有你那种闹家庭革命的勇气 . 这次住你家 , 每天朝夕相处 , 我能看出来 , 立新是个好丈夫 , 确实值得你离家千万里的追随 . 跟你比 , 我缺勇气 , 更缺的 , 是运气 .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 碰到某个人 , 爱上了 , 被爱上了 , 大概都是天安排 .

难得今天有时间我一个人呆着 . 一剑他姐买房子了 , 别墅 , 今天要等人来清洁风口 , 所以我一大早就在这边守着 . 此时此刻我就在厨房里 , 趴在台子上给你写信 . 外面的阳光很亮 , 屋子里面很暖 , 如果不是窗外满地的积雪 , 我会错觉这是家乡的七月 . 小时候的暑假 , 天天都在你家呆着 . 也是这样的阳光 , 我们坐在葡萄架下做作业 , 吃你妈妈做的牛奶冰棍 , 听虫鸣听鸟叫 , 仿佛就在昨天 . 怎么忽然就长大了 , 怎么你就去了北方 , 怎么我就来了这冰天雪地 ……

不写了 . 我没哭 , 就是想你了 . 你也别哭 .

祝 , 怀孕顺利 !

灵灵

又 , 你们单位的网弄好了吗 ? 如果可以 , 你去申请个邮箱吧 . 我的邮箱是squareclockling@663.com,你申请好了就给我发封信.

哦 , 忘了说了 , 一剑他姐和姐夫都建议我去读书 , 等家搬完了 , 我就开始弄 .

[雨飞草]

文畅和家伟的房子,是三十年房龄的独立屋,坐落在一个安静的小区里. 房子离主街道和商业广场其实不远,篱笆外有个小树林隔着,再加上一个幽深的后院, 闹中取静,非常的舒服.搬进来已经一周了,该处理的都处理妥当,该收拾的都收拾到位,钟灵开始静下心来,考虑以后的方向.大学学的是企业管理,所谓的万金油专业,似乎哪里都可以用,又似乎都没什么用.出国以后,因为语言文化和背景的差异,要凭这张文凭找饭吃,更是基本不可能.

按家伟的意思,中国人的数学都不错,现在计算机的就业市场也不错,干脆去拿个计算机的文凭,即便是专科,也应该能很容易找工作.

一剑倒是不太赞成. 第一, 他自己就是学计算机的,来了两个多月了,面试也有过三次,工作还是没着落,可见好找也是相对的,运气很重要.况且读书要花时间,谁知道一两年以后市场会有什么变化.第二,一家里面两个做计算机的,就像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总有些不保险.

最后文畅建议,学财会.也是跟数字打交道的职业,掌握起来应该不难.而且任何公司和单位,不管大小,都需要做账,都需要会计.

大家一听,都说可行. 钟灵也说,大学里面学过两门会计课,自己也算是有基础.虽然是转专业,毕竟不是从零学起.于是皆大欢喜, 钟灵的方向就这么定了下来. 然后就是选学校,考试,忙碌了一个月,收到了一个公立学院的通知书,九月份就可以入学了.

每天文畅和家伟早出晚归上班下班,一剑也看书学习,忙忙碌碌.隔三差五还出去上免费的英文课,参加新移民找工的培训.钟灵自己,除了做饭洗衣收拾屋子,也见缝插针地补习英文,等待秋天重新开始新的学生生活.

日子如静水深流,看似波澜不兴地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