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ug 26th, 2006, 19:29 |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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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
伤逝 (一) 爸爸走了已九个多月,一直想写篇东西来祭奠一下父亲的亡灵。没有时间也不敢动笔,怕自己根本无法控制自己。想让时间冲淡一些之后,也许会平静一些。真能如此吗?我不知道。蓝天中的一丝白云,天际的一轮圆月,餐桌上一道父亲爱吃的菜,都会让我泪眼朦胧。我知道我无法等到真正平静的时候。 那是一个温哥华那个季节常见的阴沉的下午,我从图书馆出来后,习惯性地打开了手机,一条不多见的短信显示有屏幕上,十个未接电话和留言。心中立刻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几分钟后就证实了它,只能说出四个字“等我回来”,已泣不成声。那夜居然有一轮圆月挂在树梢,清澈的月光让我仿佛灵魂已出窍,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在倔强地对我说,“那不是真的,回去就可以见到父亲的。”之后两天,我就象一台机器,机械地做着该做的一切,订机票,接送孩子,安排孩子我回国期间的生活,甚至还没有忘记给国内的亲朋买些礼物。内心中一直在逃避着。在开车上学的路上,走在无人大街上的时候,坐在课堂上,毫无意识的滿面泪水让我知道其实我无法逃避。 在经过了4个无眠的日夜之后,终于跨进了我曾熟悉的家,爸爸的房间已改做了灵堂,不见了爸爸的身影,我潜意识中为自己设的壳已在慢慢地破碎,泪水和哭泣根本无法自控,再也见不到父亲,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可以在哪里找到他呢?我觉得如此之迷失,仿佛是在茫茫大海中找不到航向的小船,就这样我永远地失去了父亲。他消失在无尽的草原,茫茫的宇宙,我是如此的无能为力。我睁大双眼,想去寻找;我伸出双手,想去触摸;我闭上眼睛,想去感觉;我尝试着想入梦,可我根本无法入眠。我意识到,我失去了,错过了,根本无法重来。看着自从爸爸走后就没有进食的爸爸的狗,我是如此的心痛,又是如此的嫉妒,它才是真正陪着父亲走完人生的伙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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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6th, 2006, 19:30 | 只看该作者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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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回家后的第二天下午,去殡仪馆参加葬礼才见到父亲。爸爸静静地躺在那里,就象睡着了。可我却再也叫不醒他。我也无法再触摸他,即使看着他躺在那;甚至无法看清他的脸,只能站在远远的地方看他。(我讨厌中国殡仪馆的不尽人情,他们只是一个接一个地办着葬礼,人送到里面去之后,你就再也无法走近,只能隔着冰冷的玻璃。那隔断哪只是父亲与我,隔断的是阴阳间那最后的一丝牵连)。在葬礼所有的仪式完了之后,我不顾众人的阻拦,还是走近馆木去看父亲最后一眼。爸爸的眉毛都已全白!爸爸真的是老去了,两年多前见他,头发还是花白,如今连眉毛都白了,生命之灯在爸爸身上燃尽我却多年都不曾陪陪他。我怎么能不正面他的老去,去陪陪他,去看看他?在电话中,听到他说了一半的话,我明白的,为什么我不做些什么呢?我早就知道,父亲并没有多少日子可以等待!走出殡仪馆,抬头看着蓝天,我多么希望人真的有灵魂,父亲的灵魂就在天上什么地方,有一天,我也会去的,我还可以在那去寻找他。父亲是个一辈子不愿给人添麻烦的人,连他的离去都是如此。我因那阵子正忙着备考,几天就赶回温哥华,姐姐后来告诉我,只有爸爸葬礼的那几天,故乡的天是那个季节少有的晴天。温哥华的这个夏天,让我常常莫名地伤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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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6th, 2006, 20:51 | 只看该作者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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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匆匆从故乡返加后,埋头于书海,潜意识中仍在抗拒着这个现实。梦中无法自拔的哭泣,不知不觉中滴在书本上泪水,仰望蓝天时模糊的双眼,我知道我无法回避这现实。可我仍不让自己去想太多,真心的牵挂是无法被封闭的。 父亲走后的三个梦我开始相信人真的有灵魂。第一个梦应是父亲走后二周左右,父亲和我登上一俩载滿人的公共汽车,前面的旅程还很长,我担心身体不好的父亲无法坚持完这个旅程,想给父亲找一个座位,我不停地往车后走,终于在车的后部,我看到了好多空位。回头才发现父亲并没在我身边。于是我开始寻找他,在一个拥护的角落,疲惫的父亲缩在那里,已不堪旅程。于是我将他扶到车后的空位上。我却站在一边,并没坐在他身旁的空位。他对我说:“我现在很舒服,终于可以休息了.”做梦的那天,按中国人的说法是三七。 第二个梦更让我相信灵魂。那夜我用医院的担架车,推着父亲,父亲象是睡着了。只是他一直没睁开过眼睛!我一个人推着车,路面高低不平,并不高大的我推得很吃力,也推得不平,父亲总往下滑。我不停地停下来,将父亲抱上来,让他躺得舒服一些。我终于将父亲推到了*排*号。醒来后,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爸爸的骨灰今天入土了,入土的时间正是我梦中将父亲推进*排*号的时候。爸爸让我亲手送他入土! 第三个梦是在父亲走后快两个月的时候,我回到家中,看到父亲躺在床上,穿着身前我给他买的衣服,很辛苦的样子。我问“爸爸,你不是走了嘛?”爸爸说“是啊,我本已经走了,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我说“这样你会很辛苦的,你放心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下辈子我还会做你女儿的。我送你走吧。”父亲于是站起来,光着脚大步走了。留下跪在地上痛哭不已的我。之后,我再也不曾梦见过父亲,我也记得爸爸身前,我从没给他买过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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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7th, 2006, 02:57 | 只看该作者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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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送过3位亲人。 第一个是最疼爱我的外祖父,我所能报答的就是给他洗最后一次脸,送他请清爽爽去极乐世界。 第二个是我的外祖母,我只为她换洗了不到一个月的单被,在给她最后一次沐浴更衣后,送走了她老人家。 最难忘的是我的父亲,手术时,主刀的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告诉我意外的确诊,要我立刻给出决定,当时真是万箭穿心的感觉。术前我查找了大量资料,成了业余医生,一遍一遍与主治确认各种可能,最后才决定手术,可检查的结果居然还是不准确。我当时想大骂医生一顿,可又知道这也是无奈,医生也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最后只得告诉医生那个无可奈何的决定。在医院与我父亲共同度过的一个月,有许多的闲余时间,他慢慢的向我回思他的一生,总结过与功,得与失,述说他对我们的遗憾。我告诉他:我们作为他生命的延续的自豪,对他辛苦养育的感激。那时才有生命循环的感悟。 在最后为他沐浴更衣后,送走了被病魔折磨得不堪的父亲,不知是替他难过还是替他高兴---他永远的离开我们走了,但也再不用忍受痛苦了。 每当孩子问我“姥爷去了哪里”时,我告诉她“在天堂”;她再问我“天堂在哪里”时,我告诉她“天堂就在你的心上。 记住一个人的好,他就会永远活在你的天堂。” 火葬场是个净化心灵的地方,每次从那里出来后,就会感觉人世间的恨冤实在是无谓又无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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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7th, 2006, 23:32 | 只看该作者 #1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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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从我一参加工作后,我父亲首先教育我的是怎样追求进步,怕我听不进去,我还没起床,他就搬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给我讲道理,帮我分析,那一瞬间,我是一点也不烦,要对的起他这片心,不是他给我讲什么道理,而是他这么耐心地利用上班前几分钟来我床头苦口婆心的态度,这生活的细节真是父爱如山. 什么话在那一瞬间我全听进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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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生来都是旅人 游世界便是我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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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29th, 2006, 22:51 | 只看该作者 #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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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逝(四)
(四) 爸爸是个平凡的人,也许在很多人的眼中,他甚至是个无为的人,尤其在这个物欲横流而又浮躁的世界。我最欣赏爸爸的就是他的与世无争,平和而又知足的个性。也许在我的骨子里也是有着相似的个性,只是我远没有象爸爸那样掘弃这个世界的浮躁。从小我就是个顽皮的孩子,那个总是留着男仔头的女孩常常让人分不清男孩女孩,所以也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虽然成绩在班上总是名列前茅,但总会给父母制造一些小麻烦,爸爸从来不会要求我做得很完美,记忆中被爸爸责骂的次数不多。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最喜小儿无赖,船头卧剥莲蓬”,在出国前,他的病床边,对着忙前忙后,又总不时戏弄一下他的我,也还是常唤我小儿。那时的我已是小儿的妈了。如今再也不会有人唤我小儿了。 今天早上坐在天车上,抬头凝望蓝天,无意间见在高高的云尖上有一段小小的彩虹,如此的美丽和缥缈。蜿蜒的天车使那小小的彩虹时隐时现,匆忙下了天车赶上公共汽车,怎么也无法从车窗中找到那小小的彩虹。等到下了公共汽车,那一抹云已不知漂去何方,彩虹也早已无影无踪。人生也似这彩虹,匆匆往前赶路,你以为还会再见,其实已在匆匆中失去了许多。考大学时,一心只想去天空翱翔的我,远离了故乡,这一走就渐行渐远,与父亲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相处的日子也就少得可以数清楚。但与父亲在一起的日子是这么多年来,我觉得最轻松的日子。我从来不用担心做的菜不好吃,屋子收拾得不干净,睡觉睡得太迟,或者说话说得不得体,他也不会为了体面,而要我不停地去面对人情世故。 离家后第一次与爸爸较长时间在一起的日子,已是十年后。在中国传统中,嫁出去的女儿的家,始终不是自己的家。爸爸不太想到我的小家去住,而我也没有时间,多回父母的家。那一次是我有孕在身,哄着爸爸说,我要有人照顾,他才肯到我家去小住,每天帮我做做家务,我下班后,回来跟他聊聊天,一起看看电视,周末带他出去玩玩。那些日子过得轻松而又快乐。他总是不肯让我们多花钱,也不愿意我们照顾他,而是他来照顾我们。到我快生儿子的时候,就怎么也不肯多住了,说到生孩子的时候,他又照顾不好我,我家又小,要让妈妈来照顾我。那一次也就三个月左右的时间。 第二次与爸爸相处较长时间,是儿子出世后,我带着儿子回了父母家。这是我离家后,最长一次与父亲在一起。那时父亲已经退休,每天照看外孙,做家务,总是乐哈哈的。我又象回到了少年时代,悠哉悠哉地享受着让父母照顾的生活,平淡而又简单。可是得回去工作,短短五个月之后,就带着儿子回去工作了。 第四次是在爸爸的身体每况愈下的时候,在那次大病之后,我坚持让他住到我家,也许他也觉得自己日子不多了,想再多见见我们,就来了我家。即使身体不好,他也总是要坚持为我做家务,不愿我多照顾他。那些日子,他的身体竟慢慢地恢复了,脸色也红润了。人也能到处走走了。他也在我家呆不住了,一定要回老家。最后一次与他在一起,是在病房里,那时父亲已明显地老了,已明显地比实际年龄老了许多,也许是病痛让他已不堪人世。我却无法长在他身边照看他。离家的路也越来越远。他想见我一面都很难,几次在电话中,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回去,他多想再见见我,我却没有回去看看他!总以为他还可以象上次一样恢复,可以再给我一些日子,他终于等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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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 30th, 2006, 21:41 | 只看该作者 #1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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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楼主的文章
引用:
从此以后的日子,很多时候,做一件事, 或做一个决定前, 都会下意识的想一想, 如果父亲在, 他会怎么说。 时光流逝, 原以为早已经习惯了没有父亲的日子, 早已经可以平静的面对失去父亲的现实。 没想到,昨天看了楼主的文章, 禁不住泪留满面。一切好像刚刚发生,只是已不能再见父亲最后一面。 一夜难眠,往事点点滴滴, 历历在目。 父亲的音容笑貌就在眼前,父亲的谆谆教诲就在耳边。 刻在我心里的父亲在灯光下工作的身影,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眼前。书桌前,仿佛又和父亲作了一次长谈。 当阳光升起,和父亲说再见的时候,我知道, 他欣慰地走了,留下了深深的祝福。。。 愿父亲在天之灵安息! 此帖于 Aug 30th, 2006 23:31 被 珊.瑚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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