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水与岩石花 (芥子原创）

[yuhu]

冰川水与岩石花

芥子（清华中文学校教师）

收拾好安营扎寨的帐篷、睡袋等家伙，我们向洛矶山里最美的地方露易斯湖出发。天蓝得出奇，永远不会变坏似的。海拔一路升高，不知不觉地，路边的阔叶树不见了，山坡上兀立着苍翠的针叶林。远处一座座雪峰巍然耸峙，逶迤直到天边。

“河马，你最好把那身灰衣服换了。”妈妈回头看看我说。

“你就喜欢管我，连穿的衣服也要管。河马就该是灰不溜秋的。”我不满了。

“露易斯湖水是绿色的，像戴维那样穿红色的，就不错。”妈妈说。

“他那么帅，当然要穿红色的，我喜欢灰色，这是河马本色。”

“为什么水是绿色的呢？”戴维一旁问道。

“露易斯湖水是冰川水。”我解释。

“冰川水就是绿色的吗？”

“当然。”

露易斯湖三面雪山环抱，湖水晶莹碧绿，翡翠一般，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湖尽头，维多利亚雪峰傲然屹立，像女王一样守护着露易斯公主。清风徐来，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温暖得像阳春三月。湖边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说着各种语言，有人面对美景，激动地引吭高歌。
“河马，这是洛矶山里最美的地方吗？”戴维问。

我想了想，说：“是的，梦莲湖也美，水是绿松石色，佩托湖好像更美，水是宝石蓝色。”

“哪个最美呢？”

这个太难说了。她们个个都有宝石的颜色，山水相依，美若仙女。论谁最美，真不好回答。我仿佛变成了希腊神话里的巴里斯，手中拿着刻有“给最美女神”字样的金苹果，犹豫着该给天后赫拉、智慧女神雅典娜，还是爱神阿佛洛狄忒，唯恐说不好，会引发一场特洛伊战争呢。

我们穿上救生衣，坐上一条三人独木舟，往湖中心划去。虽值盛夏，湖面上也是清凉凉的。红色小舟荡漾在碧 波上，向绿色的画中行去。妈妈说的不错，穿红衣服漂亮。游人的嘈杂声渐渐远去，我们来到维多利亚峰的脚下。郁郁的针叶林从水边一直延绵到山腰间，越往上越稀疏，最后完全绝迹，只留下光秃秃的岩石，再往上，维多利亚冰川层层覆盖，有上万年纪了，安详之中透露出一种原始而神秘的力量，令人敬畏。

戴维注视着水面问：“水为什么这么绿呢？是不是有人泼了染料？”

“冰川水就该是绿色的。”

“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我被问住了，以前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转向爸爸，他知道温哥华的海水为什么是蓝色的，也应该知道露易斯水为什么是绿色的。

“你看，湖周围是什么？”爸爸问我。
“是山和冰川呀。”

“对了，露易斯湖是一个高山冰碛湖，夏天有小部分冰川水融化，从山上带下来很多rock flower。”

Rock flower，岩石花？我头一次听说。它长什么样子呢，我伸手去掬了一捧水，水是清的，什么也看不见，它大概是一种微生物。

“这种东西多棱、多面，悬浮在水里，反射太阳光，水就成了绿松石色了。”

原来如此，岩石花反射太阳光，发出这么好看的颜色。中午时分，太阳当头照，湖水闪烁着更浓、更绿的颜色，绿松石变成了翡冷翠。

回程路上，我们绕道去了梦莲湖。梦莲湖也是一个高山冰碛湖，湖边有十座巍峨耸立的雪峰围绕，山水静谧对望，好像在天堂里。此时太阳西斜，给山头的皑皑白雪镀了一层金色，山脚下水波粼粼，呈现出纯净的绿松石色。

“一直以为美的地方都远离人烟，与世隔绝，没想到现在离我这么近。河马，我要带一壶洛矶山里的水回上海，留作纪念。”说着，戴维踏着石头，往湖边跳去。

“这个主意很棒，回去养起来，岩石花就会越来越多，倒进你们的黄浦江里，水也会变绿松石的颜色了。”

“河马，你说水里有什么花？”他不解地回头看我。

“岩石花，rock flower！”

他瞪大了眼睛，说：“河马，你中文不好，英文也不好，这个flour不是那个flower，两个单词发音相通，意思却不同。”

乖乖，我把岩石粉听成了岩石花。“没关系，就叫它岩石花好了，可惜不能养起来。”我拍了拍额头。

“岩石花，多好听的名字。”

“戴维，你觉得哪个湖最美？”

“个个都很美。”

“不行，哪个最美？”

“呃，我也不知道。”戴维与我一样犯难了。

我们手中的金苹果不知道该给谁，给其中任何一个，都会引发一场特洛伊战争呢。既然她们以翡冷翠、绿松石，或者宝石蓝的颜色闻名，不如干脆把金苹果送给岩石花吧。


简介：本文为河马的系列故事之一，刊登在《新小读者》的2018年10月号上。该杂志从2016年开始刊登河马纪事专栏，如今进入第四年了。这个专栏借华裔二代的口气，描写加拿大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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