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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r 16th, 2004, 22:42     #1
sunnychenguo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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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被上苍诅咒的命运

  湘水北流,贯穿湖南,直达洞庭湖。一路江波拍岸,水声激荡,风景无限。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领袖缔造者毛泽东的故乡,同时也是很多对近代中国历史影响极大的人物的故土,曾国藩、左宗堂、胡林翼、彭德怀、贺龙、罗荣桓、刘少奇、陈天华等等,还有已离任的有“经济沙皇”之称的朱总理同样也是出生于湖南。湖南历来以出产中兴名臣、国家砥柱而声闻于世。这些伟大的人物深受湖湘文化熏陶,几乎每人都有湖南人典型的执着倔强、坚毅不屈、睿智机敏的共同品性。在军队中“无湘不成军”早已成为广为人知的格言。湖南兵作战勇敢,善于战术,机灵善战,在部队中深受长官们的重视重用。我们的主人公龙镔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无可避免,他亦身具湖南人的共同本性,并且由于他特殊的经历这种个性在他身上显得格外张扬。

  湘中地带,丘峦起伏,万山叠翠,千溪漫流。在湘江的主要支流资江的流域里有一座千年小山城,山城东北部有一座熊山,绵绵数十里,高巍远峙,曾经到处林木蔽天。相传这是蚩尤的故土,也是他的埋身之所。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埋在哪里,毕竟那是几千年的过去,而且又没有文字记载相流传。本来林木蔽天风光无限的土地,在那史无前例的大跃进里树木竟被砍伐一空,大炼所谓的钢铁。这是一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钢铁当然是炼不出来的,炼出来的只是大堆大堆的铁渣。没有人想到这一切的后果是多么严重,溪水断流了,树木没有了,飞禽走兽没有了,就连当地村民基本的柴禾也成了严重的问题。树木对于当地的村民来说是他们的生命之根,没有了根,村民的生活极其困苦。没有树木保持水土,村民在那山上开垦的田土上种植谷物往往收成很低。这座山城是革命老区,同时又是全国的贫困县。

  熊山西侧临江多是陡壁悬崖,离江面数百米,险不可攀,石壁上到处斑斓苍驳,茅草丛生。在资江与熊山交接的地段有一个大湾,在大湾的地段有一片大约百十余亩的沙滩,从沙滩往上看有一条不是很宽却很陡的小路,路上虽铺着碎石,但雨天仍是极难行走。路弯弯曲曲直达山顶。路的尽头就是大风村和古寨村的所在地。这也是熊山西端尚存的几处山林,山林的树木也不多了,不过还称得上是林。每到黄昏,山林里就到处都是鸟叫。顺着山林朝下,村民们祖祖辈辈开垦了不少梯田,上面种植着水稻和杂粮,村民一年的口粮全部在此,对村民来说比命还重要。大风村和古寨村两村全部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一千五六百人,人多田少,所幸改革开放后精壮劳力到外打工,总算补贴了一些家用,比以前日子好过很多了。村民们的命根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经年不息流着山泉的山洞,他供养着这里世世代代的千百生灵。小路是山村通向乡政府唯一的路,从小路下到河边就有将近4里,再从沙滩沿着江边艰难的小道走上十三四里才到天雷乡政府所在地。

  天雷乡是隶属湘中山城的一个特困乡,书记姓段,乡长姓曹,都是外乡人,乡领导里只有人大主席齐运海是本乡人。政府旁边就是全乡唯一的集贸市场,每逢阴历一、六这个市场就会涌来无数赶集的人们。市场过去不到100米就是天雷中学和天雷中心小学的所在地,几乎全乡所有的比较优秀的学生都在这里学习,路程太远的就在学校寄宿。

  一九九五年十岁的龙镔就在天雷中心小学读四年级。说起龙镔,大风村和古寨村的老人都知道一个传说,传说他的先祖是受到上天的诅咒,世代先祖永远只能留下一个后人,哪怕你生的再多,流下的这个后人只能是男丁,所有的龙家族人都不能超过30岁,而那些龙姓配偶最后都会在男人死后一年死掉,死去的原因不外两条一是发疯二是太过想念丈夫自尽而死。这个传说在山村流传了几百年,没有人怀疑,因为龙家后院的小土坡上埋着的龙家先人几乎全部都是30岁之前就死的,而且据说全部是自己事先就挖好墓穴,打好石碑,只等一死就埋葬。先祖们早就认命,为了避免丢下的孤儿寡母无力操办自己的丧事,总是预先就准备好这一切。虽世居于此几近千年,但曾未见有人逃过此劫。龙家人知道这是命,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命运的主宰。

  家谱上曾记载,龙家二十八祖在自己28岁时携带妻儿逃到云南,结果在三十岁生日前夜突然全身血管爆裂,只余最后一口气告知妻儿将骨骸运返故土并用血在家谱上写到凡我后代儿孙,不得妄想破除诅咒,否则惨不忍言。龙家四十七诅是名将军在明朝铁帅袁崇焕手下,在二十九岁生日那天与清军大战,莫名其妙吐血身亡。最后妻儿在两个亲兵的护送下,将骨骸运回老家。殊不知当夜妻子在丈夫棺木前吞金自尽,留下不足五岁的孤儿。为了抚养未长大的孤儿,又不能违背将军遗言,齐姓亲兵就在这个山上扎根将小孩抚养成人。至此,龙家就安守命运再没有人独自离开小城。由于当地人都不敢将自己的女孩嫁给龙家,所以龙家人历来都是在外娶(买)妻,并且将妻子带进门后马上断绝和妻家来往,以免诅咒祸延人家。对于龙家而言是没有亲戚的。他们除了出外谋妻,剩余的就是等待命运准确的裁决。

  龙家的家谱是龙家三始祖在隋朝未年用青铜所制,历代先祖用刻刀在这仅仅二十页的铜版上篆刻,再用银子填充凹处,几乎每位先祖的字迹都铁画银勾,极其有力。翻开家谱,极为简单,尽管不少先祖娶过几房妻妾,也生养过几个小孩,但无一例外女孩都在未成年时就死,而男孩永远不会同时存在两个,如果大男孩在世那么小男孩决不会超过100天,要想小男孩活着,除非大男孩在小的100天之前就出意外。家谱上均记载了这些往事。每位先祖都多少刻了几条对后人要讲的至理名言。

  所有的龙家男人都是极其健硕俊美的,龙家优秀奇特的基因决定了他们奇特的魅力,几乎有记载以来,他们的配偶全部都是非常美丽的,并且全部在龙家人告知自己家族的事情之后依旧义无返顾的嫁给他们。龙镔的母亲是湖北人,与龙家第六十三世传人龙行相结识于武汉黄鹤楼,半个月后就随龙行来到故乡,尽情享受着婚后的浓情蜜意。尽管是在山野,但是真挚的爱情淡化了艰苦的生活。

  龙镔本有一个哥哥,谁知在他九十天时,他五岁的哥哥偷偷下河游泳,在浅水中淹死。父亲龙行悲痛欲绝,在小龙镔三个月时夜间行路由于精神恍惚,坠崖身亡,九个月后,母亲在整日以泪洗脸中生机丧失,发疯而死。小龙镔这时已经会走路了,他仿佛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会发生,不管别人怎么抱他,他死命的抱着母亲的尸体,不哭也不吵,只用满是泪的眼睛死命的看着母亲的脸。

  齐爷爷是齐姓亲兵的后代,齐姓在天雷乡人数很少,只有了了几人。乡人大主席齐运海就是齐爷爷的远方表亲,按辈分要叫齐爷爷的叔叔,不过齐运海从来不屑叫这个老头。齐爷爷是乡里的孤寡老人,没有儿女,他和龙镔的爷爷简直情同兄弟,由于祖辈的原因,齐龙两家历来以亲戚相称。坦白的说,齐家对龙家是恩重如山,几百年的倾心照顾,没有齐家就没有龙家。在龙镔看来更是如此。

  失去了双亲的龙镔被年近六十的齐爷爷带着,两人相依为命,齐爷爷平时种种地,每逢赶集就背上龙镔来到集市卖草鞋、竹制品、山上挖的一些草药,还摆个地摊,写些红白喜丧的对联祭文赚点润笔费。一老一少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还不至于缺衣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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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r 16th, 2004, 22:46   只看该作者   #2
sunnychenguoj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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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章 美好的童年

在小龙镔三岁半时,齐爷爷就开始教他认字。让齐爷爷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家伙对书本知识有种天然的领悟力,尤其对字的结构更是举一知十。
  齐爷爷最初为了让他怎样来理解汉字的含义,总是告诉他古人仓颉是根据什么来创造汉字的,什么形声、会意、指事、象形等等,结果他在三个月后就基本上会分解汉字。齐爷爷总是抱怨现代简体字简化掉了汉字的真正精华,所以,他根本就不教龙镔认识简体字,并且,他极力排斥什么钢笔、铅笔、圆珠笔,从一开始他就要求龙镔用毛笔写字。可怜三岁的小孩胖忽忽的小手抓着毛笔就如同千斤重担,最后齐爷爷只得暂时放弃毛笔写字,改由木棍在土地上划,直到龙镔五岁才用毛笔写字。

  小孩子总是对一切新鲜的事物有着强烈的求知本能,每每在齐爷爷劳作时,小龙镔就独自儿在地上写划,从来不对齐爷爷瞎搅胡缠。在山村其他小孩还只知道一二三四的时候,不足七岁的龙镔已经认识完了将近八千汉字。当然齐爷爷满嘴的土音绝对教不准龙镔的发音。

  龙镔最大的爱好就是翻阅齐爷爷柜子里的书,每天一完成爷爷布置的学习任务后就是倒过来翻过去的看那些书,尽管对书中意思不尽了了,却兴致不减。

  在龙镔三岁的时候,为了给小龙镔保证充足的营养,齐爷爷就喂了两头猪几只鸡,既要喂猪又要种地种菜,还要照顾小孩,这对于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来说,生活不免太过艰难。所以龙镔在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会割猪草给菜地浇水,打扫房屋,喂鸡。在别的小孩嬉吵玩闹时,他总是在做事。

  满村的人们无不在赞美和欣赏这小孩同时,又感叹于他未来不可避免的命运。尤其是那些善良的女人更是在暗暗烧香拜佛,祈求上天不要再将那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他的头上。

  在龙镔六岁时,齐爷爷就带着他上山挖草药。熊山曾经是珍禽异兽,奇花异草的天堂,虽然四十年前的灾难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但是多多少少总还有些名贵药材。从山上采来草药,根据古法进行炮制后,卖到集上的中药店,一年下来,也是一笔收入。采药是要讲究季节的,什么时候挖什么药,非常关键,一旦误时,则药性大减。天雷乡中药店的老中医刘德许是齐爷爷的药材需要大户。有时,刘老中医需要新鲜的草药常托信给齐爷爷,齐爷爷从不误事。刘老中医的医术是方圆百里人所皆知的,治人无数。

  熊山顶上美丽的风景是龙镔最为遐想的去处,但是去顶峰是没有路的,到处都是人深的灌木杂草,里头蛇虫鼠蚁防不胜防,很多有剧毒。这些剧毒生物很多都是很好的药材。

  龙镔在随爷爷采药不到一年就基本上学会了识别和制药,学会了一些较简单的防治中毒和解毒的方法。在采药的途中,齐爷爷经常能找到一些小兽的洞穴,象狗灌、刺猬、穿山甲、豪猪等等这些比较容易捕捉的小动物,爷爷总是和龙镔一道用树叶点火生烟把它熏出来活捉。

  这些动物拿到集市那可是山珍野味,可卖不少钱。七岁的龙镔在小伙伴的眼里是不合群的怪物,在大人们的眼里是万中无一的好孩子,在齐爷爷和刘老中医的眼里是世间少有的天才。曾经有一次齐爷爷在刘老中医家里喝了点酒,把龙镔不到七岁就学会了八千汉字看完了几十本古书的事告诉了老中医,让老中医目瞪口呆了半天,直到对龙镔进行验证方才称赞不已。

  ※※※

  一九九年农历七月十六,这天又是天雷乡赶集的日子。龙镔和齐爷爷早早起来,吃了一点昨夜煨在炕里的红薯,煮了猪食喂了猪,把鸡放出来后就背上药材和前天在山上下套新抓的一只果子狸下山了。爷爷已经六十多了,身子骨大不如以前,走走歇歇,十来里路用了两个小时才走到,到了集市已经是快十点了。

  好容易在刘老中医的药店门口搭起板子,摆好写东西的文房四宝,集市上的人就越来越多。今天写对联的人很多,不少人都是老顾主了,对他们,爷爷向来只收一点纸墨钱,一副对联只要一块钱。仲夏的天气热不可挡,爷爷头昏得不行,刘老中医一探脉,中暑了,赶紧抬到屋里吃了点药,但是对联却无法再写下去。爷爷的字是远近有名的,顾客们常常慕名而来。

  眼见围观在爷爷身旁的求字者还有很多,龙镔抓起毛笔就把刚才爷爷没写完的写完,转身交给了那位村民。村民很是奇怪,怎么一模一样?的确,没有多少人愿意相信这是这个七岁的小孩写的。接下来随着龙镔运笔如飞的写就村民们所需要的对子,四处响起一片啧啧称赞之声。果子狸卖了五十圆钱,龙镔跑到供销社买了一包牛奶粉一斤红砂糖,在刘老中医家用开水泡上了一杯浓稠的牛奶,放在齐爷爷床前。

  刘老中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感慨到:这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吗?

  集市散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齐爷爷也终于恢复如常了。刘老中医和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后,龙镔过去收拾东西,老中医问齐爷爷到:老齐,小龙今年八岁了吧?

  齐爷爷想了想:已经满了八岁,上个月满的。

  老中医顿了一下:你看,不知不觉都到上学的年纪了齐爷爷掏出旱烟管,在鞋底砸了砸,一边掏烟袋一边说:八岁了,是早该上学了老中医从做上摸出一根烟递给齐爷爷:抽我的吧,你那味太冲!老伙计,你对小龙有什么打算呀?你不会要他一辈子干你这行吧?

  齐爷爷皱了下眉:老伙计,我知道,可是你看这小子懂的不比我少,莫不成还要他从一年级学?

  老中医哈哈笑道:这你放心,我儿子就在天雷中学教书,我看这个忙我可以帮,说不好连小龙的学费都可以免!你们明天从山上下来,我带你们去学校见老师。

  齐爷爷诧异道:有这等好事?

  老中医笑道:老鬼!小龙是个孤儿,这个学校会照顾,小龙更是我们天雷乡的天才,这样的学生谁不愿意收?你就等着瞧吧!

  ※※※

  第二天,齐爷爷、龙镔和老中医一起来到天雷中学找到老中医的儿子,老中医的儿子早就听老中医讲过龙镔的才华,赶忙带着他来到中心小学找到校长吴中华,把龙镔的基本情况介绍一下后请求校长组织几个老师进行面试。

  几个在校的老师惊闻有这种才子早就聚在一起纷纷要求校长进行当面考试,本不愿相信这类天方夜谈的校长迫于群情勉强答应。在众人的围观下,龙镔先是铺开报纸挥毫书就唐诗“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又拿出齐爷爷的那本线装书三国演义,用齐爷爷亲传的语音开口朗读起来。众人看着一个不到四尺的幼童摇头晃脑的读着古书,全部在惊叹之余哈哈大笑。众人仔细的品位着龙镔的毛笔字,虽然略显稚嫩,但是仍有力透纸背之感。

  经过他们全面的考核,他们发现这个小家伙除了会写字认字看书以外,对其他功课一窍不通。他们决定对龙镔进行特殊培养。当过后校长在向全体老师通报情况后,大家一起分析觉得必须要对龙镔采用特殊教育方式,直接从三年级开始读,由水平最高的几个老师对他进行一二年级的功课辅导。不仅全部免除龙镔的学杂费还全免龙镔的中餐伙食费,直接在教师食堂就餐。

  这对龙镔和齐爷爷来说这突然降临的好运似乎是让他们进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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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章 小学的命运

纠正龙镔的发音是让学校语文老师无比苦恼的事,除了语文老师,所有的担任特殊教育的老师对龙镔的评价全是满分。不过对于语文老师而言,龙镔唯一需要他做的也就只是拼音而已,可是,他根深蒂固的纯齐氏发音,要想改真难于上青天。龙镔口音的固执迫使语文老师最后向校长投降。
  龙镔的速度让所有老师吃惊,一年来,龙镔已全面掌握了小学的全部知识,所剩的就是加强而已。

  龙镔在跨年级的所有考试中几乎全部是满分。他们为了让龙镔打好更扎实的基础,迫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复习小学的功课,作那些没有新意的作业题目。在四年级,对龙镔来说,整天就是在重复的作着老师安排布置的囊括小学内容的试题了。

  为了给齐爷爷减轻负担,他拒绝了齐爷爷和老师们的强烈要求,坚决不留宿,坚持每天清早上学,下午回去,他不愿意齐爷爷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呆在深山里,那栋破旧的不太结实的砖土房未免有些过于冷清。每天下午,龙镔总是能一路割上一筐猪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剁好猪草,煮好。

  齐爷爷在一次砍柴的路上脚摔了一下后,行走更是不便了。龙镔更加有理由跑通学。所有人都心痛龙镔每天作这么远的山路,但是他丝毫不觉得辛苦。每天天刚蒙蒙亮就出门,背上书包和两个爷爷做好的竹制品(平时就存在刘老中医处,到了集市时一起卖)叫上隔壁的两个读五年级的伙伴,大家一路说说笑笑唱着歌,要不就是龙镔给他们讲从书本上看来的故事。

  ※※※

  对于龙镔,齐爷爷曾强调过四大戒条:第一不准到河里玩水,这是自他哥哥在资江边被水淹死后规定的;第二不准喂狗,龙镔的爷爷就是在二十七岁那年在和自家的狗嬉耍时被小狗破了一点皮结果得了破伤风英年早逝;第三不准走夜路,龙镔的父亲龙行就是走夜路时摔在山崖下;第四不准在雨天走路。

  天雷乡之所以叫天雷,就是因为这里曾经发生过在一个大雨天,天降十八个火雷一直追击一个骑马狂奔的年轻人,直到把他烧成焦碳。这个人就是龙镔的五十五世祖。龙家的故事对于当地乡亲们来说,是最好的饭后谈资,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相信。是不是真有鬼神这个话题对于天雷乡的人已经毫无探讨的价值,这里的巫婆神汉很多,虽然大多是骗人钱财,可也有一两个真有点道行。

  ※※※

  这天又是集市,凑巧又是星期天。两人在老中医家门口摆好了摊子,快九岁的龙镔已经能独立的处理所有的生意,他写的对联在当地已是抢手货。说是来买字倒不如说是来买希奇。虽然十岁的龙镔比一般的小孩高壮一点,但仍是满脸稚气,加上长得如同画上金童,备受乡村妇女们的喜爱,她们常常往他怀里塞上一点小吃。不过最吸引观众的却是龙家的众人皆知的故事,不少人是来看热闹的,看看龙家的最后一个男人的模样。龙镔虽然比较反感这些,但也幸亏有了他们如同追星族般的热情,小生意一直还不错,在齐爷爷手上已经攒了一点钱了,龙镔也对他们无可奈何,常常任由他们的手揉着他的头,自己只得抱个憨笑。

  渐渐集市快散了,刘老中医招呼龙镔进来吃饭。今天吃饭的有五个人,那个长胡子的老人不认识。刘老奶奶总是那么喜欢龙镔,每每都夹菜把他的碗叠得好高,眼见刘老奶奶又要夹,他忙躲闪着,说:奶奶,我够了,够了,您给那位爷爷夹吧,那位爷爷是客人啊长胡子老人笑了笑:小鬼,爷爷在喝酒呢,接着接着吧说罢又扭头对刘老中医道:这就是龙家的后人?

  老中医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小龙,唉了一声:我有时真搞不懂命运是什么东西!我只知道古人说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可你看看龙家!从没做过半点坏事,为什么老天这样处罚他们!

  齐爷爷仰头将酒一饮而尽,重重地把杯砸在桌上:我操他妈的天老爷!它哪有半点心肝!

  长胡子老人皱了皱眉,显然他并不赞同这两位老人发泄的对天神的愤怨,轻轻泯了一口酒道:别这样说,别这样说,老天爷自然有自己的做法嘛!

  不说还好,听他这么一说,齐爷爷火更大了:什么做法?什么做法?是不是非要把龙家整绝了不可?你看看,你看看,龙家从隋朝到小龙现在一共六十四代,个个都是标致后生,媳妇个个美貌非凡,个个没病没伤,可他妈的从来没有人活过三十岁!哪个不是老天嫉妒天作孽弄死的?就是这天雷乡原来也不叫天雷乡,是叫油洞乡,好家伙,老天爷一次十八个炸雷硬是打死了龙家的五十五世祖,好了,这下子油洞乡改名了!天雷乡!我操他妈的天雷!

  这是天雷乡人人皆知的传说,乡政府旁的那棵大樟树就是在那次天雷事件中被雷打残了半边。大家伙在齐爷爷一顿怒火发泄下都不出声了,龙镔放下了碗筷,想起那早逝的爹娘,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齐爷爷一见小龙掉眼泪火更大了,用力拍桌道:哭哭哭!哭什么哭!龙家人从来没人哭过!你想做孬种?给我擦掉!

  刘老奶奶慌了,跑上前去对着齐爷爷打了一下:你这个老东西!才多大的孩子!你对他吼什么?

  忙把小龙搂在怀里:别怕,奶奶给你做主!

  龙镔使劲挣开奶奶,泪汪汪的看着爷爷:爷爷,你别生气,我不做孬种。

  低着头,双手不停的擦着眼泪,可不听话的眼泪依旧往下掉着。

  齐爷爷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重了,嘟囔了几下,自斟自饮起来。

  刘老中医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他深知这两个祖孙身上所承担的压力,示意刘老奶奶将小龙带开,他给两个老人都斟上酒后悠悠说道:老齐啊,我长这么大可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呀,你这样责备他你不心痛我可心痛!

  齐爷爷神情幽暗的摇摇头道:老刘啊老刘,我担心啊!我的身子骨大不如以前了,现在想抡把锄头都没力气了啊!小龙还没有十岁,离他长大还有八九十来年,要是我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怎么到九泉之下向龙家先人交代!

  刘老中医道:小龙有我呢,我们老两口太喜欢他了,要不,把他过继给我作孙子?如何?

  齐爷爷痛苦的摇摇头道:不行啊!老兄,不是我不肯,是龙家有祖训。龙家人是不能认干亲的,是不能有亲戚的,否则会使对方绝后!你不知道,光凭龙家人的长相人才,方圆百里多少姑娘想嫁给他们!可是你听说过这附近有人嫁到过龙家吗?没有!谁不想要龙家后生作自己的干儿子干孙子,可是谁也不敢冒这绝后的险!

  长胡子迟疑的道:那你……?

  齐爷爷呵呵苦笑几声:我?呵呵,我是个孤老头子,老伴三十年前就死了!我无儿无女,五保老子一个!况且,龙家的祖宗救过我的祖宗,我的祖宗就是龙家四十七祖的贴身亲兵侍卫。说起来让你见笑,龙家四十八祖也是我那祖宗抚养长大的!这一千多年来,龙家就这样独子独孙单传到现在!

  刘老中医显然知道这段历史,安慰道:老齐,来来喝酒喝酒!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龙镔悄悄进来坐在爷爷身边,爷爷歉意的摸了摸他的头。

  刘老中医好象想起了什么,举起酒杯对着长胡子老头道:你不是风水大师不过五的嫡传三代弟子吗?来来,你给小龙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

  长胡子苦笑道:我并没有得到祖师爷的真传,我只会一些简单的命理推算、风水堪舆,除了我大师兄,我们都不会破运改运,我们只能对注定的东西做一些注解,没有本事来改变什么。我实在无能为力,除非我大师兄在。

  刘老中医急道:那你看看小龙的面相,算算他的命格,如何?

  长胡子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齐爷爷,等待齐爷爷的回话。

  齐爷爷苦声道:龙家有祖训,不准后人看相算命的,祖训说命运老天早已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刘老中医怒道:你个老东西1怎么这么迂腐!看看算算又不会出什么大事!还这么倔!

  齐爷爷好象受了委屈,争辩道:祖训上说,如果算了会对算命者有伤害!

  我不信!就算老天真的有眼睛也不会这么刻薄!这么神!算下命它就知道了,那还得了!天底下这么多坏蛋贪官干坏事它不管来管咱们?刘老中医完全认定这是齐爷爷的托词,就连长胡子老头这个唯心主义者也不相信齐爷爷的话。两人加上刘老奶奶七嘴八舌对齐爷爷展开轰炸。

  齐爷爷没办法了,抱着豁出去了和一丝侥幸的心情说出龙镔的生辰八字。长胡子老头闭着眼喃喃自语,突然睁开眼,全身颤抖,抓起龙镔的手上下翻看,掀起龙镔的衣服,登的看到了胸膛前龙家传人世世代代遗传的胎记:浅浅的一个断角的龙头红印!他在浑身的颤抖中又仔细的摸着龙镔的头,一个异常的尖锐突起的玉枕骨。

  长胡子老头唉的一声,重重坐在凳子上,把酒杯里的酒一气喝干。他一下子就好象老了几岁,刚才还烁烁有神的眼突然失去了光彩,他失神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好容易平复下心情,他讲出了自己的推算:结合龙镔的骨相面相手相,龙镔的九宫命格是龙负泰山格,这是仅在古谱上有记载的,泰山压龙,龙不堪其重,命注不能活至而立之年,人不立则无法行于天下,龙不出泰山则无法翔于天宇,断龙角是天断,纵然英才亦短命!一生无比艰难,劫难缠身,上天入地,无处藏身。

  刘老中医愕然问道:难道这真是被上苍诅咒?

  长胡子老头肯定的说:对,这就是被上苍诅咒的命运!

  齐爷爷哀声长叹:老天啊,不要再将这样的命运落到我的龙儿身上吧!

  长胡子老头幽声说道:我当年偷看过师傅手中的一个秘本,上面就记载了这种格,好象就是祖师不过五给龙家的哪个人推算过,得出的结论。这个命格祖师爷都没法改,哦对了,祖师爷就是推算完这个命格以后再没有算过,半年后就得怪病死的。祖师爷临终前说自己泄露天机太多,这是老天惩罚他,令他不得好死。

  ※※※

  齐爷爷彻底丧失对未来的希望,他自己觉得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将小龙镔抚养成人。老天爷毕竟是老天爷,恨归恨,谁也拿它没一点办法。小民永远只是小民,谁还能改变注定的命运。

  刘老中医心底多了更多的歉然,毕竟是他的主意弄得齐老头如今更加忧郁。

  长胡子老头是山城有名的风水大师,尽管他装得满不在乎,但是龙家的祖训始终是他的一块心病,祖师爷不过五的劝戒使他总是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压力,回到山城后,他便再也不给任何人看风水算命推八字了,过不了半月,便有信传来:大师已经中风,全身瘫痪,神志不清,整日胡言乱语,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第二天,龙镔没有去上课,一个人坐在祖宗们的墓前,饭也没吃,一动不动,直到黄昏时齐爷爷上山时才发觉龙镔象个傻子一样两眼空洞迷离坐在龙行的墓前,不知他在想些什么,问他他也不回答。

  第三天,龙镔来到学校,直接找到校长,要求参加升初中的考试,提前小学毕业。校长已经从班主任口中得知了前天发生的事情,(班主任和刘老中医的儿子是铁哥们),校长征询了几位老师的意见后同意了龙镔的要求,并把此事向教育办作了汇报。

  六月底,龙镔刚过十岁生日不久,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参加了升学考试。

  此后的日子除了几个知情人,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龙镔从此很少说话,龙镔越来越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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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苦难的初中

炎夏的湘中,酷热难当,强烈的高温似乎要把土地生生烤出油来。
  进入了暑假,龙镔整日整夜就是一有空就破竹片织竹筐竹篮,细嫩得手常常被锋利的竹边划得伤痕累累。

  已经养成了习惯,龙镔一吃完晚饭就爬到屋后的坟地,对着先祖的埋骨之所发呆。

  龙镔在一次散集时收养了一只被人丢掉的快要病死的小狗,差点和爷爷大闹一场,爷爷的理由很充分:你不能养狗,狗太危险,你会因此惹祸的。

  但龙镔的回答更让爷爷无话可说:如果我不管这狗,这可怜的小狗就会死;至于小狗有没有危险那根本就是乱弹琴,我反正活不过三十岁,这个过错根本不关狗事,如果我真的死了,那就是老天爷要灭我龙家的根,我龙家就是绝后了也没有理由怪到狗身上。

  爷爷最终屈服在他的倔强下,同时也觉得小龙太过孤单,有条狗做伴也好,就由得他去养了。

  龙镔把小狗取名叫豹子,在爷爷的帮助下,用草药治好了小狗的病,没几天小狗就活蹦乱跳。龙镔无论干什么都把小狗带在身边,小狗对野物有种非同寻常的机敏,常常能独自找到野物的洞穴。

  九五年八月初,初考成绩出来了,龙镔竟然以全乡最高分数高居榜首,全部满分!连最难打满分的语文作文也因文章流畅优美、富有哲理、文笔老辣被全部阅卷老师公认为必须打满分。这篇十岁的小孩写的文章被记者登于市里的报纸上,马上又被省级报纸转载。

  为了生计仍在平命奔波的一老一少对此毫不在意,依旧在山上找寻药材。

  ※※※

  按常规,本来龙镔和齐爷爷是不用交农业税的,大风村的支书刘光斗和文书刘金富也从未向他们收过。

  不曾料到,由于齐爷爷和乡人大主席齐运海在父辈一代就结下怨隙,村长吴喜中在他的授意下,加上为了多捞点外快,执意要齐爷爷交纳农业税,并且要将龙镔父母的田土收回,理由是他们只有两个人,不应该有四个人的田土。其实主要是因为村长自己那两个超生的小孩没有田土分,他想把那两份田土自己占有。

  在大风村,这个村长是绝对权威,支书和文书只能远远靠边站,他仗着是人大主席的小舅子,在村里作威作福,曾经被龙行教训了一顿,早就怀恨在心,自从九四年齐运海从鹧鸪乡调来天雷乡当人大主席后,他立刻耀武扬威,在村里不可一世。

  齐爷爷曾对他申辩说政府早就规定增人不增地,减人不减地,龙镔父母的土地不能被没收,同时两人都是孤寡符合政策规定不用交纳农业税。但是刘金富说什么也不肯,甚至还带来了政府的工作队,威胁要采取强制措施。无奈之下,齐爷爷只好退掉田土,至于农业税,工作队就撒手不管,任由刘金富胡作非为。

  这下子,两人的生活更加艰难。为了让龙镔吃的好点,满足长身体的营养需要,齐爷爷更是不顾身体,劳动强度密度比以前加大了许多。终于在八月底累病了。

  这天上集市齐爷爷不顾龙镔阻拦,挑着重担,一不小心,摔在了田坑下,在路人的帮助下送到乡卫生院,已经是腰部骨折,髋关节破裂,手臂骨折,轻度脑震荡,就算治好了也要终身卧床。这次事故花光了齐爷爷全部积蓄,最后还是在刘老中医和天雷中学小学的全体老师、大风村的全体村民的捐助下,医院也减免了不少费用的情况下,才出院。

  ※※※

  为了照顾爷爷,龙镔拒绝了县城第九中学初中部的录取,而改在天雷中学完成自己的学业。天雷中学依旧对龙镔实行学杂费全免,伙食费全免。

  龙镔向学校请了半个月假,毕竟住在刘老中医家不好,他总是感觉到自己是个灾星,特别是得知长胡子老头也全身瘫痪以后,他极少再去别人家,就算有事也最多站在门口,从不进别人家门。在学校也根本不敢和同学说话,同学们总是一见他就指指点点,也不敢理他。

  龙镔的性格变得越发孤独,才十岁多的男孩气质已无比孤傲,忧郁的眼神令人感到凄楚。

  为了让爷爷可以方便,他把爷爷的床挖了一个大洞,下面摆了个马桶,又在那张躺椅上同样开了个洞,摆个塑料盆,平时爷爷就是这样进行大小便。有时村里的大妈大婶婆婆们会来帮下忙,但龙镔总是拒绝,理由就是自己是个不详之人,这些罪既然是老天爷给自己的,那就让自己一个人来承受。再也不能祸害他人。

  上学以后,龙镔被安排在初二十班,班上共有六十一人,班主任就是刘老中医的儿子刘德贤。龙镔对学校对老师提出了两个要求:一就是自己不能寄宿,必须跑通学,而且每天要在上午九点左右才能上课,下午必须三点就走;二就是自己必须要在两年之内完成初中学业,所以学校必须满足自己的课本和参考书要求。

  考虑到他的实际情况,学校答应了龙镔的第一个要求,对第二个要求不言可否。

  校领导想:初中知识不比小学,知识点的广宽博深怎么可能就你一个十岁的孩子提前一年毕业?就算你龙镔自持聪明,你毕竟才读了两年书啊!你就敢凭着初考打了个满分就夜郎自大?未免太……

  ※※※

  龙镔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烧火,做饭,煮猪食喂猪,帮爷爷擦身,作完这一切后,才背上书包和竹筐,竹筐里放着绳子与砍柴刀,小狗豹子每次总是一直送龙镔到山下的沙滩处才止住不走,叫唤几声象是在对小主人打招呼:路上小心!早点回来!我回去了。

  到了学校,龙镔基本上都没有听课,就是作着班主任和其他任课老师交付的作业试题,自学着老师安排的功课。这些老师不比校领导,他们深信龙镔一定会在这两年中完成三年的学习任务,因为丛几次小考的结果来看,龙镔确实是绝顶聪明,无论哪门课程他都悟性极高,不到两个月已经完成初一的课程,尤其是死记硬背的历史生物政治他几乎全部背诵完毕。

  拿来初一的年终考试试卷,龙镔竟然平均打了九十九分。

  两个月后他就在老师们的极力推荐下进入了初二的班上学习,继续由刘德贤老师担任他的指导老师。龙镔每天下午三点就准时从学校出发,一路上割最好的猪草,砍些柴禾用绳子捆好带回家。龙镔不要好心的村民帮忙,就连那些大人想帮他背背柴禾他也不肯,问他为什么,他总是摇摇头。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赶紧给爷爷做饭,喂猪,,吃过饭后就是用小木桶到井里挑水,把小水缸挑满他得挑上四五趟。常常到了这时天已经黑了。把鸡关好,还得打扫房间,给菜地浇水施点肥。然后就是给爷爷擦身,由于爷爷整日在床,常常得三天就洗个澡,要不然恶臭逼人。

  换下爷爷的衣裳得再到井边去洗干净,晾好。作完这一切还得剁好明天的猪草,煮熟,再劈好柴。常常做完这些事已经是夜晚九点多了。龙镔一挨枕头就已经呼呼入睡。可怜的孩子不足十一岁就已经承担着家庭的重任,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人。

  龙镔最轻松的就是星期六星期天,他可以稍稍恋恋床,天亮后再起来。忙完这些活后,他就带上豹子上山采药。刘老中医给爷爷的病开了一个方子,方子上的几种草药只有到山上才能找到。

  爷爷的鸟铳以前爷爷从来不准他碰,现在爷爷也没办法了任由他拿去打猎。他把枪管锯短,虽然打不远了,但是威力尚在,还可以把铁丸射出十丈远。龙镔的枪法惊人的好,这得益于他平时总爱平端锄头作瞄准的练习,尤其是打天上飞的不太高的飞鸟,他总能一枪命中。

  小狗豹子是天生的猎杀狂,黑红的舌头、健长的四肢、灵活的双耳,锋锐的犬牙,什么兔子狗灌他总能一口致命,特别是龙镔一开枪他就能准确的把猎物叼回来。而且,它每每闻到或发现猎物的时候,就会用低沉的声音提醒龙镔,有时咬咬他的裤脚,有时用嘴拱拱他的腿,只要一见猎物出现,它就会如电般扑去,不追到手誓不罢休。

  豹子经常可以独自叼个野物回来,但豹子有个改正不了的习惯就是所有的猎物都会在它嘴下血肉模糊难卖到好价钱,有时龙镔就把实在不忍目睹的野味用来改善生活,龙并总舍不得吃肉,千方百计的省下来给爷爷吃,直到有次爷爷发火了拒绝进餐,龙镔才和爷爷一起吃肉。

  每每星期六星期天下午时分,龙镔就会到资江河边钓鱼。龙镔在山脚下的老渔民那里学到了钓鱼的技巧,次次从未扑空,有一次竟然钓到一头二十来斤重的大鲤鱼,卖了一百元钱。

  为了可以继续给爷爷治病,龙镔几乎每集必赶,上学也要抽出两个小时来卖对联,他的书法越来越独成一体,刚劲有力,字体沧桑,同时他又喜欢上了国画,虽说画的不是很好,但是也有不少好心人捧场。常常一个集下来,他能赚上二三十元。

  他自己一直以为是别人照顾他变相的帮助他度着难关,谁也没有想到,几十年后,这些东西已经成为宝贝。有幸保存着的人每一幅都在拍卖会上卖了天价。

  到快过年的时候,龙镔已经学完了一二年级的所有课程,在全校领导老师的共同考核下,他达到了平均分九十八分的恐怖成绩。至此,他已经是全乡无人不晓的的真正天才。

  乡政府领导段书记曹乡长在得知教育办领导的汇报后,特地看望了龙镔,并坚决执行政策免除了他和齐爷爷的农业税,还拨发了每月二十元的困难补助。在正月初八的时候段书记又在中学领导的陪同下专门来到大风村实地了解龙镔的情况,给齐爷爷带来一些补品,嘱咐龙镔要好好学习,为天雷乡争光。

  龙镔在这大半年中个子飞涨,出看上去象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了,身体尽管没吃些什么东西,但是高强度的锻炼,每天三十多里的小跑步行,他的体格非常结实。以前要走一个多小时的路现在一个小时都不用。

  到了九六年五月,龙镔已经全部掌握了初中的知识,在教育办领导和诸多老师的考核下,他们没有找出他的知识盲点。他们满意的同意龙镔参加初中毕业考试和中考。

  ※※※

  这一天是龙镔的生日,今天他满十一岁了。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他向刘老师请了假,下午没到三点就往回家的路上走。

  爬上这个小石坡,就到了他的家----这低矮的土砖房前,豹子早早的就在坪前拼命的摇着尾巴,龙镔躲开过度热情的豹子,顺手将肩上的那捆材禾堆在房檐下,把竹筐摆在地上,转身进了房中。

  躺在躺椅上的齐爷爷似乎听见了声响,挣扎着用手肘支撑起病泱泱的残躯,从喉咙里发出极度困难却又嘶哑的声音:龙儿,放学……了?

  龙镔还没来得及放下书包,一个箭步到了齐爷爷跟前,蹲下身柔声问道:哎,放学了,我还打了一担材呢!

  他轻柔地用手捶打着齐爷爷已没有知觉的双腿,又道:上了茅房没有,裤子有没有脏?看看,要不,换一下?

  两行老泪从齐爷爷布满沟壑的脸上不觉滑落,他哽咽着,右手无力的捶着自己的干枯得只有骨头的腿:爷爷没有用啊!爷爷拖累了你啊!

  龙镔慌道:快别这么说,爷爷,没有你我早就死了,那还活得到今天!

  他最怕和爷爷纠缠这个问题,连忙插开话题:爷爷,学校允许我参加初中升高中的考试了,今天教育办的领导都来了呢!

  这是爷爷最感到骄傲的事情,爷爷马上阴转晴笑道:他们有没有考你啊?

  那肯定咯,他们很满意,都说我一定会为学校创造一个奇迹,为乡里为学校争光呢。

  龙镔装出很得意的样子对爷爷说道。

  爷爷吃力的抬起因经久没有运动而瘦弱不堪的手摸了摸龙镔的头,道:不错不错,真是个乖孩子,不过也不能骄傲啊龙镔吐了一下舌头:我知道知道。好了,我去做饭了。

  ※※※

  为了要参加中考,,龙镔不得已把爷爷托付给住在下头不远的村文书刘金富。

  在学校和教育办领导的带领下乘车来到县城参加中考。中考三天完毕后,龙镔由刘老师带着匆匆赶回。

  爷爷显然比三天前脸色要差了很多,满屋异味刺鼻,当他看到龙镔回来时,竟然掉下两行浊泪。真是苦了爷爷。他再也不敢要别人照顾爷爷了。

  龙镔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丢掉初中书本在家里好好看看其他书籍作其他事情了。一想着这里有两个多月的假,他就高兴的直想飞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是龙镔这一年来最轻松的时候,尽管每天依旧还有这么多家务事,但是没有了功课的压力日子就显得格外轻松格外舒坦。大风村只能种植一季的中稻,毕竟缺反水源。如今稻田里的秧苗已经一尺多高了,说起这些稻田还是支书和文书以及一些善良的村民悄悄的给龙镔插好的,有时还悄悄的给稻田喷好农药杀虫。

  一想到这些,龙镔满还歉意: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大家不友善一点呢?

  ※※※

  九六年农历六月十一这天又是赶集的日子,龙镔早早的就挑着两只野兔、五六斤石蛙和十来斤鱼作在赶集的路上,豹子时不时的在前头撒着欢,跑一段路又停下来等一下小主人,嗅嗅路边的味道。

  野兔是龙镔先天晚上在五里外的草坡上打的,只伤了脚,还活。这段时间在龙镔的训练下,豹子已经学会不咬死野物了。每每赶集,豹子总能在集市肉案上弄到碎肉和骨头。

  它从来不怕那些只会张牙舞爪乱叫的大狗,豹子与狗咬架时,几乎不会受伤,它每当感到有狗对它有不良企图时,两耳立起,颈部毛全部竖起,夹进尾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狗眼凶光毕露,微微张开嘴,现出尖锐的牙,基本上,一般的狗马上丧失斗志,转身跑开。

  今天龙镔把文房四宝用绳子栓在豹子的身上,豹子起初对背上的玩意非常不适应,龙镔斥了一声后,它也就只好作罢。

  来到集市,豹子照旧四处寻找可吃的,它那异常敏锐的鼻子从来不沾任何它怀疑的东西,曾经有人想出五百元买下豹子,龙镔坚决不肯,这个家伙恼羞成怒之下企图毒死豹子,用混有老鼠药的肉丢给豹子,豹子嗅了一下,转身走开。

  六月的天气热得令人难受,今天赶集的人少,没有人写什么对联,龙镔才卖了两块钱。鱼也只卖了两条,算三块五一斤。都快够两小时了,赶集的人还是少的可怜,场上的摊贩各个躲在屋檐下避暑。

  龙镔依旧兴致勃勃的在看着从刘老师那里借的《拍案惊奇》,野兔被他用绳子栓在凳脚下。

  一个非常清脆甜美的声音突然响起:这是不是野兔啊?卖吗?还是活的呢!

  龙镔把眼睛从书上移开,抬眼望去,呵,好时髦的女孩,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穿着谈素的连衣裙。

  龙镔答道:卖,是活的,打伤了脚。他又指着旁边的木盆和塑料袋里的石蛙,这鱼也是昨天从河里搞的,也是活的,这石蛙是这两天抓的,也新鲜。

  是你的吗?连衣裙又问到。

  是我的,野兔是昨天打的。龙镔明亮的眼睛热切的看着连衣裙,他好希望连衣群能够买下这些东西,您要买吗?

  这时乡政府专门的总务来了,对着连衣裙就道:小段,在这儿哦连衣裙回过头笑着回答道:哦,李叔,我刚来,这儿有野兔呢!

  总务看了看龙镔说:是小龙呀,这么,昨天又打了几只野兔?咦,有石蛙还打了鱼?

  龙镔老老实实的答道:打了两只兔子,五六斤石蛙,十多斤鱼。李叔叔,买点吧,今天卖不掉的话,兔子就不行了。

  李叔,买下吧,今天我要吃兔子。连衣裙娇憨的对着李叔道。

  好好,买下买下,正好今天县里来了领导,让你尝尝真正的野味。李叔笑道,段书记刚刚要我来买点好菜。怎么卖?小龙?

  龙镔心里乐开了花,赶忙答道:李叔,老行情,野兔二十块一只,两只算您三十五块吧,鱼三块五一斤,算您三块二,石蛙四块,好吗?

  李叔一向对龙镔照顾很多,也知道他的经历,笑着道:不用,你就按行情价卖,我们公家买东西怎么说也不能占你的便宜。

  龙镔老练的称了一下道:鱼十一斤六两,算十一斤。石蛙五斤三两,算五斤。

  李叔道:你就算三块五一斤,不能叫你吃亏,你起早贪黑不容易。

  龙镔感激的看着李叔:谢谢李叔,谢谢李叔。那么鱼十一斤就是三十八块五,石蛙五斤就是二十块,加上野兔三十五,一起九十三块五,您就给九十块得了。

  龙镔的心算能力是有名的,不管多复杂的加减乘除,他只要读一遍就知道结果,其得数极少有错。

  李叔和连衣裙算了一会,恩,没错,来给你九十三。李叔赞赏的把钱交给龙镔。

  龙镔点了点票子,抬头道:李叔,我给您送过去吧。

  也好,你和小段回乡政府,就放到食堂就行了,我再去买点蔬菜。李叔对龙镔道。

  连衣裙原来是段书记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在县城一中读高二。段书记看见龙镔和自己丫头在一起,就叫住龙镔,询问了一下中考情况,听了龙镔回答很满意。

  中餐依旧在刘老中医家吃,哪怕龙镔再怎么勉强,刘老奶奶依旧坚决的把他拉到桌前。

  吃完饭后有人找龙镔写了几副对联,龙镔看看天上的太阳估计差不多快下午四点了,他从门后先前放的一个小网兜里抓出一只不大的甲鱼,递给奶奶轻声说道:刘奶奶,我前天抓了两只甲鱼,给爷爷炖了一只,这只给您拿来,孝敬您们。

  奶奶不肯,正在两人推脱之际,刘老中医发话了:小龙,你怎么不卖掉呢?这只甲鱼少说也可以卖几十块,你现在需要钱啊!要不留着给爷爷补补身子,我们哪用的着吃这!

  刘奶奶每一想到小龙这么个小的孩子居然要吃这么大的苦,就总是会掉泪,她揉着眼睛道:小龙,要不,你和爷爷搬下山和我们一起住,你太难了!大人都辛苦,还说你是个小孩?再说,将来你去县城读书了,爷爷没人照顾怎么行?

  刘老中医接着说:是啊,这里离县城百多里,你没办法照顾爷爷啊!你得和爷爷拿定主意才行。

  这是一个令十一岁的龙镔非常为难的大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而是根本想不出妥当的办法来对待处理这即将面对的严重问题。

  怎么办呢?去读书的话,那爷爷谁来照顾?爷爷全身瘫痪,生活无法自理;不去读书的话,又心有不甘。去读书就得放弃照顾爷爷,不去读书就得放弃自己。请别人照顾?这里的人虽然都好,但是真要照顾一个全身瘫痪的病人,一两天的话还可以忍受,可日子一长,绝对受不了,不但请的人受不了,爷爷自己也受不了孤独的折磨。自己可以经常和爷爷说话开玩笑,,自己可以逗爷爷开心,让爷爷忘记烦恼,忽略生活的困苦艰难,,但是当爷爷一个人的时候,爷爷肯定会痛苦的去寻求短见。主意不是不能拿,而是绝对不能和爷爷商量,必须自己独自来处理这件事。爷爷早就几次对龙镔说要是自己死了就好,就不会拖累龙镔了。

  龙镔是绝对不能离开爷爷的,爷爷也绝对不能离开龙镔的视线。

  他迟疑地说道:我想这次要是没考上的话,那好办,要是考上了的话,我也准备对学校说要学校特殊对待我,我只能每个月去学校一趟,找找资料,参加考试。我不能离开爷爷,爷爷离开我会死的。

  刘老中医愣了一下道:那要是学校不同意呢?这可没有先例呀!

  那我就到十二中去,十二中离天雷还近些只有二十多里。我还可以每天回来。龙镔毅然决然道,至于爷爷是决计不肯到您这儿的。

  刘奶奶哽咽地说:真是作孽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不开眼!这孩子太苦了!

  奶奶的哽咽声令龙镔两泪欲泣,他使劲吞咽了一下道:奶奶,没什么,这是我们龙家人的命。没办法的,活着本来就是辛苦,习惯了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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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悲情的高中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在重复着艰难,爷爷的病情虽然稳定,但是始终不见好转。
  在九六年八月初爷爷的病情出现异常,刘老中医不顾山高路远和龙镔一起到了山上,仔细的察看了爷爷的身体,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爷爷已经是高位瘫痪,自胸口以下神经已经完全失去功能,对外接刺激完全没有反应,先前还有点食欲的,现在已经不思进食,情绪的波动引起了器官功能的紊乱。

  老中医给开了个新方子,嘱咐龙镔从现在起,爷爷只能吃稀饭或者肉糜等流食,并且必须定期补充营养如牛奶、蜂蜜、鱼汤、鸡蛋,还必须每个月挂点滴用抗生素消炎。

  龙镔送刘老中医下山来到老中医家里,老中医手把手教会龙镔怎样打点滴,又替龙镔抓好五副中药,拿出三瓶多种维生素和五瓶点滴水一盒青霉素,要他带回去。

  正当龙镔要回去的时候,老中医的儿子也就是龙镔指导老师回到家中,告诉龙镔说他已经在全县排名第二名,光荣考上县城一中重点班。整个天雷中学中考上一中的居然有二十三个人,龙镔的分数是最高分,比学校的第二名整整多了三十一分。

  学校和教育办高兴得不得了,因为天雷中学历史以来最好的一次也就是考了五个一中最好的考生考分也在全县排到了一百多号,这是破历史记录的辉煌!学校老师们都说:龙镔的存在和经历对天雷中学的学生是个巨大的无形动力,他直接的促长了学生学习和努力的劲头。可以说龙镔是这次好成绩的最大功臣。

  现在整个教育系统都在风传天雷中学一个年纪才十一岁的仅仅读了三年书的小男孩,居然以721分的高分考了全县第二!这简直如同说神话!要知道,乡村小学的教育质量是根本不能和城市的相比。

  不久在八月底的时候,天雷中学的校长和教育办的领导在县教委的表彰会上露了一回大脸,居然在会议上专门作了如何提高贫困乡村学校教育质量的专题报告!

  教育办、学校和乡政府决定对龙镔的指导老师和任课老师进行奖励,并且决定特别奖励龙镔人民币五百元。

  龙镔和刘老师一起来到教育办找到了教育办领导和校长,他们正在商量怎么样怎样给教委写总结报告。见到龙镔来了,自然高兴得很。

  龙镔在饱受他们的表扬轰炸的时候,终于插住话隙说出了自己考虑已久的打算:就是请领导去跟一中领导说说,要求学校特殊对待他的特殊困难特殊情况,每个月去学校一趟,找找资料,参加平时的考试。

  理由只有一个爷爷高位瘫痪,生活无法自理,爷爷必须他来照顾,他不能离开爷爷,爷爷离开他会死的。如果一中不行的话,那他只能去不远的十二中就读高中。

  说完,他向领导深深鞠了一躬告辞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他们。

  对于这些领导来说,心里是无比的希望从天雷中学中培养出一个清华北大学生,天雷中学从未出土过这样的人才,虽然每年从天雷中学出去的学生都能考上十来个,但大都是一些普通的本科专科。他们一直迫切的希望有人来圆他们的培养才子梦。

  现在对于他们来说,龙镔就是最大的希望。因为几乎每年山城都只有一两个可以考上清华北大,这一两个学生都是老师重点辅导培养的重点班中的重点生,全都是没日没夜的苦读苦干弄出来的清华北大,那里听说过有谁不上课就可以考上大学?简直是痴人说梦!况且如果龙镔十四岁就考上清华北大,那岂不是创造一个高考神话!而且必定天雷中学闻名全国,那么自己作为神童的发现者和培养者,岂不是可以名利双收?所有人被龙镔的举动愕然了!

  ※※※

  到了八月下旬,龙镔在刘老中医家里看到了刘老师给他带来的一中录取通知书,他丛刘老师口中得知领导并没有去和一中领导说这件事。

  其实,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因为这是一个的却比较过分而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要求。刘老师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当刘老师把自己准备发动老师对龙镔捐款以资助他上学和请人照顾齐爷爷的想法说出来后,立刻遭到了龙镔的断然拒绝。

  这个刚满十一岁不久的男孩已经成熟得让人害怕,他不想再求助于其他无关的人,就连刘老中医一家想负担他三年所有的费用的想法都被他拒之门外。他固执的认为,他是一个不详之人,是受到了上苍诅咒的人,是一个会把灾难带给别人的人。再说,别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人只能靠自己,尤其是对于龙家人。

  刘奶奶一想起龙镔的事又掉起了眼泪:你妈妈怎么这么狠心,丢下你撒手不管啊!

  这就是我们被诅咒了的命!奶奶,只要我们龙家的男人一死,龙家的女人必定活不了一年!逃避不了的。我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赶紧读书,长大,多挣点钱,把爷爷的病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龙镔就揣好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带上几个充当早饭中饭的玉米,赶到乡里的车站。这是龙镔第二次坐车去县城。在那次中考的时候刘老师曾告诉过他一中在哪里,他知道大致的方位。

  下了车,他一直往西走了三四里路,拐个弯就看到了山城一中金字写就的校牌,辉煌的大门似乎向他张扬着那种骄傲的气势。龙镔走到门口遽然听到一声暴喝:走开走开!那里来的野小孩!去去!这里不准进去!

  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二十来岁的人对着龙镔指喝到。

  对不起,我是今年录取的高中学生,我有点情况想向校领导反应。龙镔赶忙从书包里拿出录取通知书向保安递了过去。

  你是今年录取的学生?你才几岁?是不是骗我的?

  保安将信将疑地接过录取通知书看了起来。走看右看好象找不出什么疑点,又盯了盯龙镔破旧的衣服,觉得不象个贼,又问道:你找领导什么事啊?不重要的话你等开学再来吧,现在领导忙得很,没空见你。

  龙镔道:叔叔,我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找领导,等到开学就来不及了。您就让我去找找吧!

  龙镔虽然只有十一岁,但是长得很是标致,衣着虽然破旧,但是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卑不亢。

  保安迟疑了一下,又看看龙镔,终于开啊了金口:那你来登记一下。说罢拿出来访登记本,龙镔登记完毕后,保安告知龙镔办公室的位置,又交代道:千万不能乱闯,办完事就出来。

  学校只有一个黄姓副校长在家,校长去了教委办事。在办公室的一位阿姨的带领下,黄副校长接见了他,虽然他倨傲的神情让龙镔感到非常压抑,但龙镔仍平静的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自己这次考试的情况向校长作了陈述,并提出了自己的那个过分要求。黄姓副校长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故事。

  他耐着性子听着,等着龙镔一停,立刻接过话音就说:这位同学,你所说的也许是实际情况,但是你的要求在我们这所百年名校中是没有这样的先例的。我们学校出了多少科学家、高级领导,恐怕当时他们比你困难的也不少吧。但是他们都克服了困难,完成了学业,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你难道不能请别人来照顾你爷爷?

  他端起杯子喝里口水,又道:如果每个学生都对学校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那学校今后不乱了套?再说,既然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就要受到纪律和学校规则的约束。你的情况是困难,但是如果学生攀比起来,那学校怎么对学生交代?

  还没等龙镔开口回答,他马上又说:至于你的困难,学校历来有规定,这次中考前三名都免去学杂费,并且学校对特困生还有一点生活补助。你这次考的不错,可以不用交纳学杂费,至于困难补助我们会给你考虑的。

  可笑的他还以为龙镔是来向学校提困难,要好处的。说完这些,他一副似乎说的话是决不容别人违背与更改的样子。

  龙镔默默的听着他的长编讲话,思忖了一下道:领导,我爷爷如果没有我的照顾,会死的。他的身体很差,别人照顾不过来。说完这些话,龙镔低下了头。

  说笑话!别人照顾和你照顾有什么不同?大人难道还不如你这个小孩子吗?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的经济困难学校会考虑,至于你说什么一个月只拉一趟的的要求,那是绝对不行的,不但我这里通不过,学校所有领导那里都通不过!你回去吧,记住到时来学校报到上课。好了就这样!

  说完,他起身就向外走。龙镔毫无办法,只好说道:那领导,我先走了,再见!

  龙镔走道楼下,就听到黄副校长的声音:小张!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事情都交给领导来做呢?你嫌领导的事情太少了,是不是?……

  龙镔知道自己要求的希望完全破灭了,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校门口,对门口的保安说道:叔叔,我走了。保安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出去。

  回过头,看着威武雄浑的大门,洁白的教学大楼,郁郁葱葱的校园。他暗自苦笑:别了我心中的学校。

  曾经从这里走出了多少伟人的百年名校,就这样与龙镔失之交臂。这成了这所名校的最大遗憾,后来在一中的百年校史修订上专门对这件事情作了说明,隐晦的批评了这个黄副校长的短视、迂腐与无知。

  ※※※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龙镔知道了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只有到山城十二中――这所从建校到迄今唯一只考上过一个普通本科,八个专科生的全县教学质量、学校风气最差三流高中了。

  拖着失望的身躯在离天雷乡二十里的地方,也就是江坪镇政府所在地,龙镔下车了。

  十二中这里风景是不错的,有山有水,就在资江河边。衣山傍水,学校四周全部用围墙圈住,围墙上写满了禁止下河游泳等等石灰写的大字。门口也没有门卫,铁门上锈迹斑斑。

  龙镔走进去,四周看了看,总算看到了在一栋青石砖木结构的楼房上看到二楼有一个男人在走。他上楼时刚好迎面碰到这个男人,他问道:请问老师,校长在哪?我找他有点事。

  这个男人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他上下扫视了龙镔一眼,道:我就是,找我什么事?小鬼?

  哦,您就是?太好了。龙镔把手中的山城一中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道:校长,我是天雷中学的龙镔,我想来您这里读书。我没有填报您这里,不知行不行?

  龙镔?天雷中学的龙镔?

  校长翻看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讶异的道,你就是那个考了全县第二的、才十一岁的天雷中学的龙镔?咦,你不是考上了一中吗?要到我们学校来读?

  不会吧,校长盯着龙镔说,我有没有听错?

  校长见到龙镔满身灰尘的样子,忙把他带到自己房里,给他倒了一杯水。

  龙镔喝完水,在校长急切的想知道答案的的目光下,把今天的一切经过仔细的叙述一遍。

  校长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打算来我们学校读书?

  对!龙镔肯定的说,只有在这里学习我才能照顾到爷爷。

  深深的看着这双才十岁的眼睛,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故事呢?到底有多少苦楚呢?校长叹了口气道:龙同学,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现状?师资力量薄弱,教学条件简陋,学校学生的风气不好,大部分学生都是为了混张高中文凭的。而且很多学生是不读书的,老师也管教不了,这里根本不是读书的环境啊!你要三思而后行啊!进了一中可就是一只脚跨进了大学的门槛,到我们这里,要想考个大学,难上加难!

  老师,学习是靠自己的,心静自然凉。只要心中有佛,一切外来魔怪都是虚无镜像。龙镔轻轻答道,我不能只顾自己丢下爷爷的!

  但是,你放弃了这么难才考上的一中,你不觉得可惜吗?校长虽然觉得龙镔讲的很有道理,但是天生的责任感又迫使他力图说服龙镔,小龙,你是不是再想想?人生的路走错一步可就会错很多步的啊!

  他用征询的眼光看着龙镔。

  龙镔坚定的摇摇了头说:不用了,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要不,你再去问问你爷爷的意见,听听你母校老师们的意见?校长仍在试图挽回龙镔, 他真的不愿意看到一个这么有才华的孩子就这样毁在十二中这所破校里。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学习是靠自己的,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龙镔抬起头看着校长以更坚定的语气回答道,我永远不会后悔,对我今天的这个决定。

  这个校长决不会想到,在不久的将来,他口中的“十二中这所破校”竟然会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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