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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3:59   只看该作者   #41
hardywang
在青麦地上跑着 / 雪和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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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后来我才知道,李凡只有在上面时才能感觉到高潮,这一点大伟并不知道。当他们的孩子出现了问题以后,她就很少有高潮了。一般的都是大伟在上面,匆匆了事。而李凡看来,如果此时要她在上面来做爱,这无疑是表明了作为一个“不称职”母亲的羞耻,她害怕大伟认为她这种放荡的体位觉得孩子的问题更是她的错了。做完爱后,李凡给我讲着这些事情,其实我不想听,真的很不想听,深入到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本来就是件很可耻的事,在我看来。可是我不得不听着她讲这些事情,好像性爱和她的孩子有自闭症扯上了关联,其实呢?一点关系没有。我提醒她时间很晚了,她得回家。我不得不这样说,虽然我很想她留下来,这是我在以往从没有过的经历,我是从来不留女人在我床上过夜的,但是她却让我有了想留她过夜的冲动和渴望,但是我不会对她说。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即使能留她下来,在她看来不过是顺其自然的事情。何况还不行!她是有家有口的人,我从一种罪恶跳到了另一种罪恶。我不知道我该如何面对大伟,或许在他面前,我完全可以做到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我的内心却不行,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甚至觉得人类的这些道德和法律是不公平的,但我只是想到了这一点点就止步了,如果我再往前想,不知道会想些什么违背伦理的事情来。无疑人类在进化,社会在进步,时间的车轮总是把历史甩在后面,这种羞愧感不知道是人类遗传的原因,还是人类在受着这样环境的教育的原因。我不知道。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享受性爱本来就是一种天经地义的事,不可能说在欧洲的中世纪时期,通奸被火焚,在中国,被族法沉入河底,在中东,被乱鞭打死。还好是现代社会,我和李凡不会众目之下被施以这些刑法,可是我还是感到羞愧难当。
  
  这种羞愧,让我在看报纸的时候看到上面一些豆腐块的分类上面的“私人调查”感到害怕,如果谁要调查我和李凡的关系,可以说是一目了然。我和李凡经常做爱,只要有机会。只是改变得不同的是,她中午吃饭却再也不和我坐在一起了,由于她的“退出”,使我周围的一些人觉得有了机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毕竟人都有交往的本能和习惯。花瓶睫,或者是我办公室的职员女孩小王,或是一些用过他们稿子兴高采烈的甲乙丙丁。我和他们说话时总是脸带着笑,甚至交他们一些泡女孩的经验,有时候还教他们怎样写文章……等等等等,我会时常留意着李凡,她经常用随便的眼光扫过来,从此之后,除了她给我带一些早点(这也是可以用我帮她带孩子来解释),其他的时候在公司里的交往就很少了,原来一些苍蝇似的流言慢慢消失了。
  看得出李凡很高兴,他觉得这才是真正一个年轻人的行为,不要孤僻和冷漠,要热情而且有生机,这样才会有晋升的机会或交友的机会。可是在内心里,我知道这其实还是一个假象,不是真实的。李凡也放弃了给我找房子的想法,因为她也觉得我那令她无法忍受的环境更让她觉得安全,几次之后,她甚至也迷恋上了这里而不愿离开,但是却不得不离开。她感到很痛苦。
  
  李凡走后,床单上留下的是几滩液斑,打湿了床单,还有床单上到处散布的阴毛,分不清谁是谁的,我没有力气来打扫卫生,只是用纸巾垫在那里,免得让它接触我的身体时一种恶心的冰凉。那天晚上我失眠了,第一次觉得时间的难捱,我怀念李凡,我想着她抱着我睡觉,喊着我宝宝还是乖乖之类的,还幻想着她给我洗澡。半夜里实在无法睡着之后,我起床把卫生都做了一遍,除了房里还有剩余的一些做爱的味道之外,我和她之间的痕迹消失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我这样欺骗自己才睡着了一小会儿。
  
  我们找着一切机会做爱,但最多每星期只有一次而已,我们开始不再注重前面的一些感觉,她也不再管我的电脑桌面是不是女人的裸体上身,也没有叫我把墙上那些日程表似的东西取下来,甚至在做爱的时候,她喊着上面的一些名字,要我说出我和她们之间是如何做爱的,遗憾的是我差不多都忘了,甚至都想不起她们的脸,那些名字也开始变得陌生起来。李凡渐渐知道了我过去的放纵,相反她并没有很在意。我们一进房子做一次爱,离开的时候再做一次,为了赶时间,李凡总是叫我快些,她除了喜欢体上位,还喜欢上了不在床上做爱的快乐。她手按着床,双腿叉开,我站在后面不停地插入抽出,有时候她连衣服都不脱,让我把她的裤子合起来往下一拉,露出她的屁股就干了起来。我不知道我们的这种放纵能持续多久。大约一个月后,我升职了,有一间独立的小办公室,里面有了一个单独的分机号码。整天响个不停,虽然薪水更高,但是却很累,虽然有免费住房,但是我不得不放弃了。经常坐车来往底下的一些地方和参与一些讨厌的饭局,我的白天都挤满了,连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不用去餐厅,我委托睫给我带上来。看得出李凡对她有一些戒心,但我这种做法对我和李凡的关系却是必不可少的,流言开始了,主角变成了我和睫,虽然我和她之间也开过一些无聊的玩笑,甚至我还给她讲饭局上听来的一些黄色段子。但她根本就提不起我的兴趣,更好的事情是她好像对我也不太有兴趣。真好!
  
  我考虑换地方了,李凡也觉得如此。当城中村的那些人总是看见我们根本不是一对恋人的样子却总在一起时,他们肯定心里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在换了地方的第二天,那天很热,李凡下班后急匆匆地陪我去买空调,毕竟夏天真的是很热。在丁字桥工贸家电里,我和营业员讨论什么时候安装的问题时接到了真真的电话。我走出大门,在商店门前的一棵树阴下,接通了。她说她要结婚了,是那个教电脑的中学老师。我祝贺她,并告诉她我的地址,叫她寄一张请贴来,但没有肯定说我是否会参加。她说并不是想要我参加她的婚礼酒宴,只是觉得应该告诉我一声。我心里有一些难受,说实在的,婚姻也许是个好归宿,也许是个恶开端,我觉得真真这样的女孩,那个男人会不会让她受苦呢?我不知道。但此时她的声音无疑地告诉我,她很开心。
  
  真真说:“你是不是也该结婚啊?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的。你得有个人照顾你,不然你看起来总是可怜兮兮的。”
  
  “还好吧。”我说:“我升职了,忙得头昏眼花,也没有时间找女人,呵呵。”
  
  她答应了寄我一张请贴。我后来之所以要去看她的结婚现场,无非是想告诉她我并不可怜兮兮的。我打扮得很精神,脸上带着微笑。后面的事上面就已经说过了,不再提。
  
  我还是经常到李凡家看那个孩子,由于和李凡的这层关系,使我更加不得不经常去看望他,虽然我很忙。孩子经常在我走的时候送我到门口,看着我下楼不见了才转身回去。我小心翼翼地喂他吃饭,甚至给他洗澡,给他穿衣等等一些杂事情。我觉得很自豪,我是一个带孩子的高手,而且不怕脏不怕麻烦,另他们刮目相看,总是认为我自己家里有个孩子似的。我吹口哨给他听,给他讲童话故事,拿着他的手教他写字母。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快到结尾时,李凡总是过来听,我的童话结尾总是王子和公主不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令李凡有些恼火,她说我在剥夺孩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的权利。我辩解说如果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美好的爱情,那么他得到了这样美好的爱情,他一定会认为是上天宠爱他的结果。如果他从童话中认为世界上有美好的爱情了,当他遇不到时一定会灰心气馁。如果是你,你会选哪一个结果?我问李凡,李凡没说话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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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3:59   只看该作者   #42
hardy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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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李凡总说我能看透这个世界样的,我的想法开始传染给了她,她都觉得生活变得灰暗无比,对一切都没有信心,家里的一些什么事情总是询问我的意见。我一概不答,我不愿意干扰别人作出选择的权利,哪怕是错误的。李凡的细心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按照报纸上的“私人调查”的电话,找人寻找大伟在外面两性关系的劣迹,几天之后消息传来:一切正常。
  
  这事是她背对着我干的,这种做法让我知道后感到害怕,很害怕,说实在的,我生气了。我说:“你怎么能干这种事?”
  
  ……
  
  “你这对大伟是另外一种伤害知道吗?”
  
  ……
  
  她对我的质问根本就不回答,她感兴趣的是在床上找到一根阴毛要我猜是谁的,然后在我下身和她的下身进行比对,猜错了就打我的屁股。她感兴趣的是知道我不喜欢看女人的下身,而她在高潮来的时候,在我身上用手拔开毛丛,翻开我的眼睛非要我看她勃起得红腥腥的阴蒂。她感兴趣的是要我把精液涂抹在她的脸上当洗面奶……反正是我最厌恶的事情。我至使至终都没有答应她肛交的请求,这实在令我无法接受,我还挨了几次打。我最希望的是她能有一天晚上不回家,抱着我睡觉。
  
  她变得越来越依赖我,不停给我手机发短信,说着一些肉麻的话。删这些短信都成了我的日常工作之一。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怀疑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她的话,她肯定会杀了我的,然后喝我的血。
  
  在工作的空余里,我抽着烟,看着窗外的武汉发呆,不知道这样我能坚持多久。窗外的夏天很炽热,如同看不见的火焰在跳动着。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和鱼儿的关系基本上断断续续,她对我那天的失约很气愤,非要我承认那是我在戏弄她,无论我怎样解释也无济于事,后来我承认了,我说:“我是想戏弄你一下的。”
  
  她听了笑了起来,说:“你真是怪怪的,哪有这样的男人啊?先是要我假装我们之间恋爱,然后又想尽办法想摆脱我。”
  
  我哭笑不得,我带她民主路那里唱歌,在包房里故意牵她的手。我们坐在秋千上荡着,唱着《好心分手》。更令我哭笑不得的是,我这样做恰恰让她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坏心的人,值得信任,真是老天造物弄人!还好的是鱼儿并不粘人,只是时不时地发个短信打个电话,把我好好地恶心一下。她叫我臭男人,我骂她是小麻雀。开心地用最恶毒的比喻骂对方,她是学哲学的,逻辑思维很强,只是稍稍逊于我而已,这样的结果就是在害怕李凡的过程中,让我有了一些开心的小段时间。她总是在开心过后问我,为什么那天我会出那样三个题目让她作答。其实我的想法是想知道她对这个荒诞世界的看法,可是她答出“宗教”两个字后,我就认识到了我作为一个中国人的悲哀。如果有宗教的传统,我也许不会陷入这些奇怪问题这么深。我对她的回答总是说好玩而已,只是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博学多才。她不信,我知道。
  在那段和李凡偷情的日子里,李凡走后,我就会拿起《圣经》来读一段,觉得并不适合自己,我以为是白话圣经的翻译出了问题,又找了一本英文版的。结果还是不能理解其中的很多直白的话,这些直白的话背后看注解都有着深刻的含义,可是我看不出来,我知道这是差异,没办法弥补。只有在《古兰经》中我才找到一点安慰的感觉,特别是其中关于战争的部份,真的是很经典。所以我又找了所有回教作家张承志的所有作品看了。最让我着迷的是他的散文,关于回教传统以及历史的一些散文。说起来,我真的很羡慕他,但显然,我当不了作家。我不是一个信徒。
  
  不久后公司有两个派往日本进修的实习生的名额,是武汉和日本一个友好城市协议的一部份。我动心了,虽然说要求报名的条件是工人,但我还是很想借这个机会出去冷却一下目前这种心路艰难的情绪。可以摆脱一种害怕的困扰。如果借助我此时的人际资源,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当我知道后,我给上司们稍稍地提到了这一点,他们对此很不理解。这种工作很苦很累,而且待遇很低,在那里各方面都不习惯,叫我最好别去。但我已经偷偷在武大报名学习日语口语了,这件事我没有让李凡知道,实际上总部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要求的是工人身份。我不能因此打乱自己的日常生活让李凡起疑,有时候在她家陪孩子吃完饭后我会飞速地打的去武大参加培训。
  
  这是一项艰巨的学习任务,当初选第二外语时我选的是俄语,因为当时纯粹是对日本的一种本能的厌恶,看到日本字就觉得恶心。学习的时候我还是觉得恶心,正因为恶心才让我记得非常牢,阿依呜呃呕之类的东西开始的。我学习得很快,同时让我的生活变得真实和充实起来。可是不久后我还是放弃了。
  
  放弃的原因说来奇怪,因为我打人了。一个打扮得妖艳的女人总是趁着课间休息的几分钟里,拉着学日语的女孩,说给她们介绍日本老公,说那边如何如何地富,竟然说得有几个动心了。我知道这个人就是嫁到日本去,然后回来干这种勾当的,她说着一种暧昧模糊的普通话,发嗲的声音听来就恶心。我忍不住对她说:“滚出去!”没有想到这句话让她耍泼,在那里不依不饶地乱叫,叫得心里烦,然后我上去抓住她的衣领,给她左右两耳光,然后拿着包就出了教室。
  
  就这样我放弃了这个机会,放弃的还有为了报仇泡两个日本妞日一日的可能性。夏天的热和我心情的烦燥,只有在和李凡的作爱过程中才有一点点消融,还有就是和鱼儿互相恶心的时候,我会浅浅地笑。我看不到任何一条出路。一晃就到了秋天,慢慢地我也习惯了这种生活了,至少比以前强吧。我想。
帅哥 hardywang 当前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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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0   只看该作者   #43
hardy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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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这天中午休息时间,我正在分派一些日常的管理工作的时候,李凡急匆匆地赶进来。一般的时候她是很少到我办公室来的。她过来问:“你今天看都市报了没?”
  
  我说没有啊,怎么啦?
  
  她把报纸拿到我面前,指着上面一大块寻人的块块说:“好像是找你的!都打了几天的广告了,几家报纸上都有。”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写作简单的几个大黑体字:
  
  “寻寞寞或边边,请打电话137********”
  
  我心里一阵狂喜,是多多,一定是多多,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还有个名字叫“边边”,这个名字我只有给她提起过,说实在的,这个名字是我的初恋情人给我取的。我压抑住心里的狂喜,淡淡地说:“不可能吧?湖北六千万人,叫寞寞的多的是,再说我从来不叫边边的,你把报纸放在这里,等会我看下。”李凡失望地说: “也是,你原来那样子谁会找你啊。”接着又说:“不知道这个打广告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才是问得巧,男的如何女的又如何?”我说这话时逃避着她的眼光,故意装作在看什么文件。
  
  李凡出去后,我轻手轻脚地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上,拔打报上的那个号码时手直颤抖。在滴了两声后,传来了多多纯正汉口话的声音:
  
  “喂,你哪位?”
  
  “我是寞寞。”
  
  “你他妈今天才看报纸啊?我在四家小报上都打了五天广告了,一天比一天做得大。”
  
  “我很忙,一直没注意啊。你在哪里?”
  
  “我在汉口,你在哪里?我过来接你啊。”
  
  “下班后我去找你。”我压低声音说。
  
  “上个屁的班啊?快说你在哪里。”
  
  我告诉了她我的地址,叫她在这座大楼电梯大厅那里给我打电话我就下来。我怕她直接冲上来李凡看到了扯皮拉筋的不好解释。我没有心思做任何事情了,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然后再轻轻地把办公室的门打开。
  
  三点钟的时候,我正沉浸在和多多的回忆中的时候,睫慌忙跑过来,说:“有个女的找你,好凶啊,不会是你的乡下老婆找来了吧?”她话还未落音,多多携一阵风似地直冲进来,翻着眼睛对睫说:“找打吧你?”
  
  睫吐了吐舌头连忙闪了。我望着多多,瘦了很多,好像昨天夜里熬夜了似的。还没等我开口喊她,她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走。我说你放开,你这样影响不好,别人都看着呢。多多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我从格子中间的走道出去,我一回头,看到到处是抬起头的脑袋,惊奇地看着我们,还有李凡,睁大眼睛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呆了。
  
  来到底下停车场里,多多把我拉进一辆老日产蓝鸟的车里。看着车缓缓驶出大楼来到街上,我说:“怎么是这车啊?你原来的奔驰呢?”
  “早卖了,这辆是借别人的。这几个月亏大了。”
  
  在中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多多拿出烟递给我。我点着了两支,递一支给她。她抽了几口,说:“你还真过上了好日子,怕是什么官了吧?”
  
  “能有什么,怎么都是个打工的。”
  
  多多拿出手机,拔了一个号码,说是取消明天广告刊登。然后望着我说:“我找了家广告代理公司,四家报,每天登,越登块越大,今天是第五天。一共花费9600元整,上次我踩你一脚,你开价是1万,还差你400元,我们之间应该互不相欠了吧?”
  
  车子开动了,我想着什么时候她差我1万块钱,想了半天才有点模糊的印象,好像是她离开武汉的前一天说到股票的时候她踩了我一脚,我开玩笑说的话,没想到她竟然当真!我说:“别开什么玩笑,什么时候你欠我一万了?干脆广告费用我们一人一半,行吧?”
  
  “闭嘴!”多多轻轻地说:“说话要算数知道吗?做男人的基本准则。”
  
  “哦。”我无话可说,便问:“现在到哪里?”
  
  “不到哪里,围着内环转一圈,想死武汉了。我觉得你上回说武汉的精华说得蛮对的,武汉的精华是生活,而不是游客看到的表面。出去几个月,我觉得我已经被武汉抛弃了,幸好还有你在。”
  
  “你回来五天没有出来转一下吗?”
  
  “没有,白天呆在屋里睡觉,晚上就去的吧玩通宵。”
  
  我们走上经过首义广场,走上一桥。
  
  我们经过一桥,围着蛇山到了古琴台。
  
  我们经过古琴台,走上了江汉一桥。
  
  在武胜路转盘那里,多多往右一拐。
  
  我说不是走内坏么?多多说这一段就走沿江大道。
  
  我说:“你瘦了。”
  
  “他妈的,股票是减肥良药。不过你倒是白白胖胖了。哈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笑,其实我一直就在关注着股票的走势,基本上是每天新低,他们说不是跌,是负增长!多多大概不是笑,是负哭。我想。
  
  在沿江大道上多多一辆辆地超着车,把车开得飞快。过了青岛路后慢了下来,说:“唱儿歌了。”
  
  “什么儿歌?”我好奇地问。
  
  “一元路,二耀路,三阳路,四唯路,五福路……可惜没有接着的了。我读高中的时候,班是很多同学就是一元路小学的,二耀路小学的,三阳路小学的,嘿嘿,我们拿着当儿歌唱。好玩吧?”
  
  我说好玩啊,这路名是最有意思的了。我和多多边聊着这边的路,还有她眼中的变化。虽然她说的变化我感觉到的并不多。走到了四唯路后,多多在前面的一个斑马线那里调过头来,说:“反着也可以唱。四唯路、三阳路、二耀路、一元路。”只要到了这些路口的时候,多多的眼神里发出一种兴奋的光泽。可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在怀疑她是不是在吸毒,她看起来太瘦了,不知道她是如何折磨自己的。我不敢打扰她的兴致,挨骂是小事,但实在是不愿意……电话响了,我接起来一看,是李凡打来的。
  
  她问:“那个女人真的是找你的?”
  
  “嗯。”
  
  “你和她什么关系?”
  
  “一个朋友?”
  
  “我不信,你给我说实话!”
  
  “是实话。”我说:“有什么事我等会打给你吧,我现在在汉口很忙的。”说完没等她回应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多多问:“谁打来的?老婆?”
  
  我苦笑着说:“哪有老婆,有就好了。”
  
  “是实话?”
  
  我想女人终究是女人,总摆脱不了敏感怀疑的精神,如果她们真正静下心来搞哲学论证,个个都能成为哲学家的。
  
  “是实话。”我说。
  
  “那就好,别搞得你家庭不和,嘿嘿。”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多多开着车转到胜利街,然后穿到中山大道,再穿到解放大道,回到内环线,走上二桥。在二桥上,武昌一眼望不到边,可以隐约看到武钢的烟囱。多多再次放慢了车速,轻声地说:“我的武汉。”然后又说:“给我点支烟。”
  
  我给她点着一支烟,她抽的时候非常享受的样子,让我担心她开车是否安全。多多穿着短袖衬衣,我听别人说吸毒的人手臂有针眼,我装作随意的瞄了几眼,没有发现。终于放心了。可这几个月究竟是什么让得变得让我如此心痛?难道真的是股票的大跌吗?下了二桥后,多多问我:“谈朋友了吗?”
  
  我摇摇头,说:“没兴趣谈,累。”
  
  “还在和女人乱搞?”
  
  我当然不能说和有夫之妇有什么关系,说:“早戒了。”
  
  “哦,当和尚咧?嘿嘿。”多多说:“不过也没什么意思,你想你这一生能日几个女人呢?从十八岁开始,每天一个,一年365个,40年也只……14600个,全世界几十亿呢。”
  “不是的。”我说:“我没这个想法。”我不能说我是为了玩女人而日女人,如果是那样,那墙上早就不是15个了,多多说:“那就好。别骨头轻,见女人就上,像动物。”
  “嗯。”我说:“我想介绍我的一个朋友你认识。”
  
  多多一个急刹车,前面岳家嘴那里车等着一大排,说:“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差点日了前面一辆车,操!”她松了口气,说:“你说什么什么什么朋友?对不起,我不感兴趣。”
  
  
  “一个孩子。和我很熟的,我觉得他应该会喜欢你的。”
  
  多多睁大眼睛,说:“啊?你有私生子?”
  
  “你想哪里去了?一个朋友的孩子,有自闭症,我老是陪他,本来今天准备去的。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哦。”
  
  “他妈的他妈是怎么带的孩子?带出自闭症来了?”
  
  我说不关他妈的事,这种病因很复杂的。多多说:“那我见一见吧。不过得改天。今天不行,今天你得陪我。你得陪我到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呵呵。一直盼着今天呢。几天找不到你,把我急死了,还以为你去了日本去日日本妞去了。”
  
  我哈哈地大笑起来,多多问我笑什么,我就把打那贱女人的事讲她听。她听了说打得好,应该当众强奸。我说不行,那样我会阳萎,那么多人看,再说我鸡巴也大不起来,它怯场呢。多多把车往旁边一停,问:“你怎么想到学日语,真的想去日本?”
  
  我骗她说不是,只是空虚加无聊,一个人时光难熬度日如年才去学的,纯粹是混点,混时间而已。多多看着我说:“不像!你无聊的时候最多打打呵欠看看黄片,还学日语,你骗天下老百姓啊?”
  
  我说:“有那么严重吗?你怎么对我去日本这感兴趣?”
  
  多多转过身继续开着车,说:“陪我去深圳吧。我现在想把股票都卖了,在宝安的福永租个厂办厂,你帮我行吗?”接着她补充了一句,说:“做电脑音箱的厂,我看过几次,觉得很简单,可以搞一下的,投资也不大。配件在周边全部可以找到的,而且相当便宜。”
  
  “那边不是闹民工荒吗?”
  
  “越荒才越有机会撒,笨蛋!”
  
  “你上回说股票绝处逢生,现在怎么样啦?”
  
  “晕,你又来了,你还是少说两句算了。我什么不怕,就怕你乌鸦嘴,本来想再踩你一脚的,只是心疼那一万块钱,止不定你又开个什么高价来。你考虑一下啊,也不是现在要你作决定的。”
  
  车到了洪山广场,多多把车弯进了白玫瑰停车场。我说你不回汉口去?多多看着我调皮地笑,然后咬着下巴,说:“你帮我个忙。”
  
  “什么忙?只要我帮得上,卖身可不干。”
  
  “不要你卖身,你今天晚上搂我睡觉,很纯洁很浪漫的那种,不能发生关系,都穿着衣服那样子的。”她伸着腰,从裤袋里摇出一把剪刀,放在我的脖子上说:“你要是想干我,我就剪了你的小鸡鸡。答应吗?”
  
  “当然答应啊,抱美女睡觉谁答应啊?有两个更好。嘿嘿!”
  
  “你想得美哦,话先说清楚,房从一半一半的。”
  
  “成交!”我说着,然后从车里钻了出来。多多锁好车,过来牵着我的手,说:“房早定好了,空了四天哦。”
  
  我倒,得白付二天半的钱,汗!!
  
  晚上我们在客房里吃了烛光晚餐,之前她稍微地打扮了一下,然后抿着嘴巴,说:“我好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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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不丑,在我眼里只要不化妆的女人都不丑。别弄得都像改造过后的韩国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一般?”
  
  “没有啊,我的意思是说在我眼中你要我评价女人的美丑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我一字一顿地说。
  
  “靠,搞这么复杂的句子?你再说一次。”
  
  我不想再说了,其他我也知道她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说不定是那种你说这样她偏要那样的人。她在我对面坐下,看起来很乖巧,而此时我却正想着怎么样面对李凡的质问和猜疑。李凡一定会想办法知道这些,每个女人都有一种独占的本能,比方说一个女人如果在街上看到另一个女人戴着同样的发夹,也会自己呕半天的气。正如李凡知道我和鱼儿一起出去后,总要问我具体到每一分钟里都干了些什么。和多多真正地坐在一起时,我才发现我的生活被李凡压得喘不过气来!我和多多面对面坐着,说实在话,我们这样有些搞笑。我不喜欢,她大概也不会喜欢这些伪浪漫的玩意。我在思考着我去深圳的可能性,我当时没有回答她是因为自己的一些负担,精神上的。即使说李凡给我再大的压力,可是在割舍时却还是有一些伤感。
  
  这种伤感不知道从何而来。正如我在小说开头所讲的,我在武汉,其实认识的人并不多,和每个人一样。而认识的每个人,与他们交往的过程构成了我的人生。如果没有他们,我的过去只是一些空白而已,这就是我说的负担。更何况像李凡这样和我有亲密关系的女人,还有鱼儿,还有孩子等等,甚至那家我赖以为生的公司。如果我真的放弃这些,随多多去了深圳,那么我连深圳的一幢楼,一条路,一个人都不熟,那将是一段更加寂寞的日子,再加上我不愿意与人打交道的本性,再加上深圳我眼中那欲望横流的城市,从稻田里瞬间冒出来的城市,与现在的我,与现在的武汉是那么的格格不入。我早就被武汉同化了,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巴黎圣母院中的那个卡西莫多。
  
  我在武汉这么多年,也去过北京广州深圳宁波等等一些其他城市,但从来没有一种亲切感和归属感,只要呆上三天,我就无比地怀念武汉,即使他有些破旧,有些落寞,如同我骨子里的本质一样。我抬头看了看多多,大概变成这么落魄,也和这有一定的关系,水土不服。多多问我:“你又在想什么鬼东西?弄得伤心流的!我回来你至少也要假装高兴一下吧。”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武汉?”我望着她问。
  
  多多笑了起来,说:“是我的伤心之地撒,走到哪里就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都是快乐的过去?”
  
  “那只是一小部份,大部份不是。”
  
  “那深圳呢?”
  
  “深圳很轻松啊,想干嘛干嘛,不过也烦,就是没朋友,有也是假的。我的朋友只有股票,我只关心它的起伏,但是它总是往下跌,妈妈的!”
  
  “我不想去深圳,我对办什么厂也不感兴趣。”
  
  “我就是知道你会这么说的,我看你也并不怎么快乐吧。装都装不好,可怜!”多多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
  
  “哈哈,你还笑我。”我说:“你还不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要我抱你睡觉呢。”
  
  “切!你少取笑我,小心我打你。”
  
  吃完后多多看起来精神振奋,眼神发光。不停地说着完了完了。我问怎么?她说我这几天一到夜里就精神焕发,不知道怎么回事,和在深圳刚好相反啊。我说那你出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我真的想睡觉啊!真是奇怪。”
  
  我仰头倒在床上,说那有什么好奇怪的,经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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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1   只看该作者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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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多拿起另一张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我身上,把我压得喘不过气来。然后她跳上来坐在我身上。我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看着她正用笑脸看着我。我说别整我,我好累的。多多说:
  
  “那你整我吧,把我整累。”然后她躺在我旁边。我把身上的被子枕头之类的东西全都蹬到地上去看着她的脸,说:“别把自己搞得那么累。”
  
  “有些事情能由你想就能做得到的吗?你十六七岁啊?天真。”
  
  “是啊,我还觉得我不够天真呢。”
  
  “你天真?我觉得你已经圆滑世故得如同一个老头子了。”多多说完笑了起来,眼睛里放出一种特别的亮光。
  
  “是吗?也没什么不好。”看着她眼神亮光中释放出来的一种落寞,我说:“别太在意股票的事,总会涨起来的。”
  
  “我才不在意呢。只是觉得兴奋与刺激,只是这近半年的时间里,这种感觉也已经越来越淡了,不知道下一步想干什么。你能提个建议吗?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激动和兴奋了,没意思,没意思极了!”
  
  多多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我忽然理解了,原来她一直在寻找着一种激情,开始也许是对金钱追逐,然后是体验股票的沉伏,再然后呢?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多多是干什么赚到的钱,我也不会问,她会不会说我也不知道,既然她一直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我想她自然有她的道理。
  
  我想像着多多在每个股市交易开放的日子里,眼睛瞪着显示屏上的各种曲线,心情随着那曲线起起落落,或者睁大血红的眼睛,如同猎人在从几千只股票中找出能向上攀升的几只,不停地买进,不停地卖出,然后自己的财富从那账号的数字中不停地缩水。股市早已不似前几年那样的疯狂,现在只是郁闷了,即使想找刺激,也没有什么意思。我说:
  
  “你可以去当幼儿园老师。”
  
  多多笑得打滚,说:“亏你想得出,我都要人哄咧,要我去哄别个。没门!”
  
  我说是真的,即使你自己现在很平静,没有什么可以让你动心的,不如干脆就平静下来。享受一下和小孩子们一起的快乐,平凡与平静才是最长久的,或者你可以重新看待人生,看待你的价值观。多多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不喜欢小孩子,更不喜欢乱糟糟的,她喜欢清静,即使是热闹,也是一个人的热闹。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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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2   只看该作者   #46
hardy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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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抱着对方睡觉。多多和我分各一张床上相对而望。说起来好笑,就在床头几盏昏黄的灯光下,多多望着我,我望着他,有可能是我们看到对方眼睛里的荒凉,而这种荒凉的感觉甚至压迫得我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到我们的眼皮终于忍不住耷拉下去,遮离了这还有些光明的房间,进入一片黑暗和混沌中间……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第一反应就是要上班了。我对多多说我要上班,明天就是星期六,就可以陪你了。多多未置可否,只是说有电话联系就成。我慌张地洗漱一番,然后在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对多多说:“星期六我陪你吧,反正我没事。要不我们把孩子带出来一起去玩?”
  
  多多正躺在床上,连眼皮都没有睁开,说:“你先忙吧,到时候我给你电话。你去吧。”我急匆匆地出门,然后打了一的士到了办公室里。大概我今天来得比较早,李凡还没有来。我泡了杯茶,然后打开手机,接到了几条李凡问我在哪里的短信,问我为什么要关机,说她还去过我那里,但没有找到我。我看了,完全在意料之中。正如我前面所说的,由于多多的出现,才发现李凡把我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我走到窗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这是我经常所做的事情,在工作累了以后,或者碰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之后,我都会在这里,看着这座城市,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尽量把眼光拉长或拉远。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思考着自己,想把自己还原,还原到一种我认为应该面对现实的一种状态。我时常在怀疑我的生活态度,思维方式……我的办公室的门没有关,我知道李凡会看见,我也知道她肯定也会进来,而且会带一瓶牛奶给我。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了,我与其在待她,也在待那瓶牛奶,不如说我等她对我昨天晚上事情的一个交待。我在窗前抽着烟,等着一个结果,等着背后有一种动静,把我从这种状态中唤醒。
  但一直到上班,李凡还是没有出现在我的身后。等待的焦灼与对李凡的担忧使我不得不走出去,假装去上卫生间,经过李凡的办公室前,看到她正坐在电脑前,与以往毫无二致。这让我心里有一种隐隐的失落感,在卫生间里,我发现自己一滴尿也拉不出来。假如从工作的角度出发,我基本和李凡是没有什么工作来往的,各自的工作基本是独立的两条线,我不可能突然地找到她,叫她到我的办公室。如果以前没有和李凡上床,那么这个问题就很简单,而现在由于和李凡这层特殊的关系,我不得不慎重,再慎重。
  
  中午吃饭的时候,睫问我要不要她给我带上来,我说不用。我特地等很多人都去餐厅以后,才出来,李凡已经不见了。在餐厅里,我看到她和另外一位同办公室的同事坐在一块。显然这样我还是没有机会,但是我不能表现出来。这注定了下午是在沉闷的担忧中度过的,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么矛盾,如果真正的说要离开李凡,心中还是不免失落。而且和多多一样,我也不知道前面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我就提前两分钟锁好办公室,然后在公司的楼层门口等着李凡。看着鱼贯而出的人群,我觉得人生如此,去了来,来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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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3   只看该作者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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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凡出来后,我非常自然地跟她并排走在一起。虽然她没有看我一眼,但也没有加快或者减慢步伐,在电梯前,人群蜂涌而入,当我和李凡挤进去时,电梯超载的嘀声一下鸣响了起来,我对李凡说,等一下班吧。她非常听话地跟着我走了出来,在那里,我们都没有说话。如果不是发生昨天下午和今天一天的事情,看不出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同。但这种压抑的感觉已经告诉我,已经不同了。
  
  走出大楼,街上一片繁忙,人流和车流交叉辉映着,还有那该死的嘈杂声。李凡伸手拦的士,可惜都是满载。我说可以坐公汽的,挤一下也无所谓。她没有说话,只是注意着周围的的士,管它里面有没有人,都乱招手一通。终于拦到一辆的士。她拉开后车门,示意我上去。她对司机说了一个地址,那是我住的地方,然后又一句话不再说了。
  
  这种沉闷让我都快发疯了。到了家里以后,李凡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然后长长吁了一口气,说:“你现在已经有了女人,可以不需要我了。”
  
  “没有。”我说:“你不要没有理智地猜度别人,多多只是我一个简单的朋友而已,而且昨天晚上我和她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也许只是解释她的疑虑,而在我看来,我只不过在说明一个事实。
  
  “我原来认为你是一个不会骗人的男人,看来我错了。”李凡摇着头,坐在床上,抱着一个枕头,说:“你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你说的都是谎言,你关掉手机,夜不归宿,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认为这样和她纠缠这件事是一件非常无聊的事情。我做什么没有必要要让一个人来审查,来进行判断,这是非常可笑的。难道不是吗?我并没有赋予谁这个权利,我就是我,而不应该由谁来判定昨天晚上发生事情的真相。我不想说话,躺在床上,仰望着天。
  
  “你不需要我了,我知道。”
  
  ……
  
  “我并不想管你的私人生活,所以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好好谈谈。”
  
  ……
  
  “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想说话,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说。我的确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觉得很累。我觉得这也不是我要的生活,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对劲。在这一刻,多多的话给我那么强烈的感觉,想逃离什么似的,而多多则表现为想追求什么似的。我起身看着李凡,同样是那么落寞。我这时想到世界上还有谁不落寞?都那么落寞,至少在内心就是如此。我可不想成为一根稻草,牵引着李凡的世界往前行。她的眼中流下泪,就那么可怜地看着我,好像这根稻草也将被一场大火焚烧着,然后伸出手,什么也没有感觉到。我过去抱着李凡,把脸埋在她有肩膀上,她的头发弄得我的脸痒痒的,一种真实的感觉。
  
  我胡言乱语地说:“你能深入到一个人的内心吗?你能知道一个人内心的世界吗?你能把把握一个人的灵魂真正属于你吗?你能在死后成灰中记得一个人的样子吗……”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这些,或许是为了让她更落寞,或者是让她更清醒一些。李凡无助的泪水让我心里泪涌如泉,可我不能告诉她,其实我心里更难受,并不是因为和她之间这种关系,或者说她想像中的“不需要”她的想法,而我无力地改变这一切,包括孩子、多多,还有李凡。
  
  一切都无法改变!我要做的事情就是过着自己每天24小时的日子。原来以为多多回来,我的心情会好一些,可是当多多落魄的样子,还有那无法预知的未来,我发现自己一瞬间变得脆弱起来。如果我把我和多多之间的事情讲给李凡听,那也不是一小段时间的事,说了她也未必相信。
  
  我对李凡说抱紧我。李凡就紧紧地抱住我。至少她觉得我还是需要她的,虽然我这根稻草不能燃起熊熊烈火让她取暖,但还是足够她能在这时心静下来。李凡问:“你有蔡依林的《LOVE LOVE LOVE》这首歌吗?”
  
  我说没有,但下载也只是一下下的事。她说你就下载下来,我在街上听到,觉得挺好听的,还专门问了一下别人这首歌的名字。我说好的,我离开她的肩膀,打开电脑,上网把这首歌下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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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3   只看该作者   #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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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凡在背后抱住我,我看着那首歌在网际快车的图形显示中,几个点不停地前进着,在最后突然一停,成为一片空白。李凡说放出来听听,我就播放出来,声音一下占据了屋子,好像赶走了刚才李凡的忧伤,因为她此时正在我的脖子上亲吻着。我觉得好痒,站了起来,看着她,她的嘴巴微微张开着。我问:“你怎么突然要听这首歌?”
  
  李凡咬着嘴竟然笑了起来,笑容一下写在她脸上让我觉得有些不自然。李凡说:“没什么,就昨天下班后在街上听到的时候,觉得很兴奋,突然很想你,我就问别人这首歌的名字。”
  
  我开着玩笑说:“不会是你下面流水了吧?”
  
  李凡过来,坐在我身上,说:“你还要我吗?我想要你。”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总是误解我,知道吗?”
  
  “什么是误解?可你明明昨天跟那个女人走了,然后一夜未归。有点头脑的人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李凡望着我,眼里清澈得如同泉水,像有什么东西要流下来,然后她又说:“我不管你的这些事情,我知道你和别的女人上床,可是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唉,我心中的多多,在这个女人眼里只是“那个女人”,让我总觉得有些不快,我说:“真的和她没什么的,我都说了几次了。另外不要叫她那个女人,我叫她多多,很早就认识的一个朋友。”
  
  “是吗?多多?可她明明是女的啊?”
  
  我哭笑不得,说:“不是哥哥的意思,她的名字就叫多多。”
  
  “我不管她叫什么,现在我想要你。想和你做爱。”
  
  我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家里现在还等着你回家呢。那里毕竟有她的一个地方,每天她得回到那里,去填补她作为一个女主人的角色。到这里来和我在一起,她已经偏离了轨道。虽然她还是会回到自己的轨道,可是我还是怕她从自己应该走的轨道上偏离出来,这对我,还有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那个家来说,都是无法承受的。我伸手去脱她的衣服,可是李凡却好像等不急了,把我的领带一扯,然后扒去我的衬衣,在我的胸部轻轻地咬起来。嘴里发出轻微的喘息声,在蔡依林的歌声中清晰可见。
  
  我说你今天怎么啦?还没开始叫唤什么?李凡说不是说过吗?听到这歌就兴奋,我今天要你来干我。于是我们便脱光了衣服干了起来。
  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是没有到高潮。于是她在我身上,还是没有到高潮。李凡的高潮很明显,就是高潮后会出一身的汗,冷津津的汗,然后趴着我身上一动不动,翻着白眼。又过去了二十分钟,她还是没有。她躺了下来,把头放在我的肩上,我说你今天怎么啦?李凡说,不知道,很兴奋,但总是到不了,不知道怎么回事,你想想办法,我都要急死了。我能想什么办法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到不了高潮。事实上她每次做爱对有没有高潮并不在意的,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这么在意。然后我想了一些办法,包括用手抚摸她的阴蒂,甚至用她的手机调到震动来刺激她,可是她还是没有。她要求我给她口交,可是我真的是难以接受,我说这根本和我的嘴巴没有关系。可是她说她真的好想试试,在那一刻,我差点答应了。可是当我的脸一接触到她卷曲的阴毛时,我放弃了。
  
  我躺在一边喘着气,告诉她时间很晚了,时间真的是很晚了。可她倔强地认为我不给她口交是因为我并不喜欢她,对她产生了厌烦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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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4   只看该作者   #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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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证明她喜欢我,她要给我口交,我还是拒绝了。我独自去卫生间洗澡,看着勃起的阴茎昂立着,我想如果没有性爱,男人和女人该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怎样才能证明彼此拥有对方?我又想如果人不分为男女,这个世界应该安静很多,如果像一棵树那样活着,站在那里,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我刚好洗完澡的时候,听到屋外的门砰地一声。我知道,李凡走了。
  
  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床上空空的,空调还在呼呼地吹着冷气。我赤身裸体倒在床上,忽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其实是一个简单的要求。我拿起电话,很想给她发个短信要她回来,可是我把字输完后,按发送键的时候却又后悔了。我想不如直接给她打个电话,但又想到她这时肯定已经坐上车了,于是在拔完号码后又把手机放下了。
  
  我突然之间就很恨自己,恨自己那么优柔寡断,恨自己不给李凡一个高潮。我想她走的时候一定很伤心,以为我真的不爱她了。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对她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即使是在一种压力下,可还是让人不舍离开。
  
  我起身撕掉了墙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揉搓在一起塞进垃圾桶里,然后还在里面踩了一脚,结果露出了一条避孕套。李凡曾经说过要给我生个孩子的,起个名字就叫小寞寞,我不知道她说这话时是真的还是假的,那么淡然,就像是风吹过薄云一般。我没有任何打算,只是我们每次做爱都会戴上套子,有时候会发出恶心的啪啪声音,令人感到厌恶。李凡也很厌恶这种声音,可是她说吃避孕药会长胖。我们只得这样忍受。只有在她的经期之前的二三天和之后二三天,我们才敢丢掉这东西,才有真正的肉体接触。李凡只有在这时我在里面射精的时候有特别享受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那条避孕套提出来,丢进马桶里,然后用肥皂拼命地洗自己的手。做完这一切后我就给鱼儿打电话,电话关机。给多多打电话,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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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忍住了给李凡打电话的的欲望,然后蒙着头睡觉。结果在半夜时被手机的铃声吵醒,一看是多多打来的。多多问我是不是给她打电话了。我说是的,多多告诉我她在外面玩,没有听见声音,我说没关系。多多说:
  
  “你星期六陪我吧,我有个计划,很好玩的计划。”她的这话一下挑起了我的兴趣。我说:“能先透露一下吗?”
  
  多多笑了起来,说不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挂了电话,才觉得肚子真的很饿了,我想把肚子空着,留着明天早上喝李凡给我的牛奶,可是还是无法拒绝饥饿的感觉袭击,如果不吃点什么,那下半夜多半就睡不着觉了。我走出去,还是感觉到了外面的一股热浪。街上的店子基本上关门了,我沿着小街走着,来到大街上,那里有烧烤的摊子,很晚才关门的。
  
  当我走到大街上时,却被迷住了。我走在大街中间的双黄线上,车子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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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5   只看该作者   #51
hardywang
在青麦地上跑着 / 雪和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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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好像正在进行睡梦中,车子发出的灯光像是这个梦中世界真实的最后挽留下来的痕迹。
  
  我觉得我拥有这座城市了,如同拥着一个女人入眠,只有那时我才会觉得那个怀中熟睡的女人真正属于我。而我此时正在这座城市的中间,在这座城市的子宫里穿行,感到温暖,也能感到拥有。我走在双黄线上,两边是不太亮的路灯,黄黄的,如同走在一条人生的跑道上,看不到尽头,虽然是黑夜,至少能让我看清楚这条路。我想了一下,从关山至吴家山近三十公里,从沌口至堤角也是近三十公里。我梦想着这条路不要让我走完,这种拥有的感觉不要失去,这样的距离至少能让我走上一个夜晚,我决定某个晚上一定要试着走一遍,或者可以喊上多多,或者还可以叫上孩子。我们三个人,慢慢地走着,不要说话,手牵着手,就这么不停地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不停地走下去,没有寒冷和害怕,没有孤独和失落,没有精神上的重负,没有人生的悲欢离合……
  
  我不知道我走了多远,只是到达一个十字路口时,腥红的红灯在那里一下截住了我的眼睛,把我从这种迷醉中唤醒过来。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
  
  我的人生也在一个十字路口,我觉得也是离开李凡的时候了。在清醒的时候,我无法停止思考,没有办法。我曾经说过我是个没有梦境的人,除了睡觉以外,我的头脑就如同轰轰的不需要添加燃料的火车,一直向前高速前进。而我的身体,却蜷缩在我的脑海中,我无法让它们做到同步。即使是在做爱的时候,也许我看起来是一个堕落的人,不思进取的,没有理想和道德的人。不是,不是这样。我只是无法找到切入这个世界的一个角度,和多多一样,无法切入进来,成为一个入侵的旁观者一样,看着人群在这里机械地生活着,我不愿意那样。但是我的身体却不得不寄生在这个世界。
  
  我明白了我为什么喜欢在这个深夜里,作为一个旁观的角色来看待这座城市,因为那正好和我的意识相符合,我害怕或讨厌人群,但是却离不开他们,更肯定地说是我的身体离不开,它必须要生活在一定的环境中才行,必须呼吸,必须心跳,必须吃饭,而我的意识却总是游离于身体之外,努力地想从中摆脱出来。
  
  我站在十字路口,想着那样些性爱的镜头,这竟然成了我对李凡唯一的回忆!她的印象在我脑中慢慢地随着时间被模糊,可怕的时间就这样把李凡慢慢地磨蚀了。多年以后,我还能记得住和李凡的这些性爱的镜头吗?
  
  我原以为那次从混沌中醒来,就可以摆脱这样的束缚,可是,我错了。我又无意中伤害了李凡,却不能像对那个白虎女孩那样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如果我说了,那样对李凡的打击会更大!我知道,李凡对我的性要求只是想证明,我是需要她的,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这与道德,与法律上的条文无关。我们只是生活在这里的两个人,想证明彼此拥有。还有那个孩子,纯洁,单纯得令我害怕,令我向往。如果要我选择,我情愿自己就是那孩子,每天对着那些字母谈话。
  
  我还是站在十字路口,我给多多打电话,我不能再思考下去,否则我会疯的。多多接了电话,我说:
  
  “睡了吗?”
  
  “没呢,在外面喝茶。”
  
  “一个人?”
  
  “嗯。”
  
  夜里多多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温柔,她叫我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注意自己的身体。她说了这些后,我突然想告诉她我陪她去深圳。
  我说:“我考虑好了,我去深圳,明天就辞职。”
  
  多多听起来并没有想像中的吃惊,只是淡淡地说:“晚上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白天就不肯定了。”
  
  我大吃一惊,难道我在白天就真的不能说出陪她去深圳的话吗?我挂了电话,好像看到了人生前面的路标,至少有一个目标在那里,就感觉到自己真的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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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rdyw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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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第二天我就一直考虑着辞职的事情,我到人力资源部要了一份人员的进入与退出的一本手册,大致翻了一下,看有些什么手续。人力资源部的人很奇怪,我就说是想介绍一个朋友进来,想看看有些什么参考的。李凡还是给我带了一杯牛奶,我一口一口地抿着,慢慢地品尝着甜甜的奶味,喝完它整整花了半个小时。以后顶多二十秒钟。我知道以后再也喝不到李凡带给我的扬子江牛奶了。这里面无疑只是一种情感因素在里面。没想到办理辞职手续还挺麻烦的,比一般的人都麻烦。我不得不去人力资源部问了个大致,这样我终于让他们知道了我要辞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凡也知道了。睫给我带了一盒饭,放在我的桌上,可我根本没有心思动它。李凡走了进来,在我的对面坐下,用一种眼光逼视着我,我不敢看她的眼光。那样让我心如针扎。我手里拿着一支笔,轻轻地转动着,我的眼光就看着这只笔转动着。
  
  
  “如果你是为了我辞职,我可以辞职的。你还是留下来。”
  
  “不是的,是我自己想走的。我要去深圳,我觉得那里的发展前途要好一些,而且我的确想换个环境。”无疑,我说这话时是在撒谎。
  
  “可我怎么觉得不是啊?突然一个女人打广告打你,然后你夜不归宿,再就是你要辞职,哪有这么巧?”
  
  “巧合而已。”我漫不经心地说。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会管你的私人事情。但你辞职我坚决反对,我们可以断绝目前的这种关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装作我们并不认识。”
  
  “你作得到吗?”我抬头望着她,说:“你别骗你自己了。你假装不认识我,可是我不能做到假装不认识你。这样我们不是更痛苦吗?”
  “那你想怎样?我只是想在上班的时候,在这个公司有个人也在这里。那个人就是你,而不是上班的时候感觉你不在这里,那种空空的感觉我更受不了。”
  
  我看了看李凡的眼神,她的眼光已经软了下来。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不得不强硬地说:“什么都是可以从头再来的。”
  
  “可是我不能啊!没有你我觉得空空的,还有孩子,我怕我承受不了。”李凡几乎哀求的声音说:“你会整死我的。”
  
  我往椅背上一靠,把笔扔在桌上,说:“那你说怎么办?这样下去会是什么结果你知道吗?我们根本就没得选择。打个比方,你的生活我承受不了,我甚至都不能接受你和大伟做爱的事实,还有你的孩子,还有你对我的关心,这些都不是我所能承受的!而我的生活你一样没法承受,我也会有自己的女人,说不定也会有自己的孩子,我们生活在两个家庭的夹缝之中,跟死又有什么分别?”
  
  “那我离婚嫁给你!”李凡咬着牙说。
  
  我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望着她,说:“你怎么这么幼稚?你把你所拥有的全部丢掉就为了我?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以为和我就能过上好日子?我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本来现在至少拥有你的三分之一,而我离开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就以为我心里好受?我只是要你接受这个事实而已。”
  
  “那你说怎么办?”李凡看着我。
  
  “我不能怎么办,只能这么办。我辞职!”我重新坐下来,吁了一口气,说:“你知道吗?我一直以来,和你在一起,我只想着某天我们能在一起抱着睡一觉,睡一个晚上。可是你这都不能做到。”
  李凡抹着眼泪,说:“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整整五年,没有哪一个晚上是在外面过的,天天晚上都睡那张床,有一半的时间旁边都是空的,没个人影。我还羡慕你晚上想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呢,可我晚上九点钟不到家,心里就担心着孩子会有什么事,我都不知道我活着是为了什么了。我是世界上最苦最可怜的人了,可是我还不能说,好不容易碰到你了,才觉得生活有些充实,心里有了支柱。可你不能把我又推回到那个深渊中去吧?”
  
  “好了别哭了。”我的心一下软了,把桌上的纸巾递给她,说:“那你说怎么办?”
  
  李凡睁开眼睛看着我,说:“你说怎么办?你辞职了人在武汉还好些,结果你去什么深圳,我心里更空得慌。你都不要我活了。”
  
  我把电脑里写了一半的辞职报告一删,然后清空回收站。走到她背后,抱着她,说:“好啦,这事以后再说吧。擦干眼泪出去,上卫生间洗个脸。继续,继续,一切继续该行了吧?”
  
  李凡勾过头看着我,既像哭又像笑,说:“真的?”
  
  
  “真的!”我肯定地说。
  
  李凡就让我把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然后出去了。我就坐在椅子上发呆。晚上下班后我和她一起去她家,和以往一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我之所以去她家是因为那天是孩子的生日。下车后我叫她先回家去,然后琢磨着给孩子买点什么礼物,这也是个伤脑筋的事情,吃喝玩乐东西他根本就不缺,不缺不说,他也不感兴趣。一个人在街上转半天无功而返,干脆什么都不买得了。
  
  孩子的生日过得很热闹,他一向很少现身的爷爷奶奶也来了,但我也没看见他们有什么好脸色,李凡和小保姆忙前忙后的。她还用着笑脸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公公婆婆说话,倒是孩子一个人在房里。大伟则像个跟屁虫似的跟在李凡后面,时常帮一下忙。我只好陪着孩子,和他一样,孤独无比。
  
  吃饭的时候不像庆祝,更像是大战前的寂静,大伟讲一些笑话想让大家开心,结果没有一个人笑。我也不好插话,有些后悔来。我更加能体会李凡的生活了,如果真的没有工作,我真怀疑她是否会疯掉。也正是如此,便我觉得自己被牢牢地捆在李凡这辆负重的战车上,没法脱身。
  
  我也感到了沉重,无法呼吸的沉重,为李凡,也为了我自己。我明白了,多多的生活在我眼中原来竟然是那么的快乐,孩子的自闭在我眼中竟然是那么的快乐,我和李凡则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因为她可怜,所以我也可怜。也许你们看不明白我所说这句话的意思,我是说如果我不认识李凡,或者没有和她发生过性关系。那么我就不会有这么可怜了。接下来的小说我该怎么写呢?有读者给我消息说我糟蹋了李凡这个人物,一个性变态样的人,可我固执地认为她在和寞寞做爱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时候,我不知道凭什么要剥夺她的快乐,也许只有那时候李凡才可以找到拥有的感觉,有了放纵的思想。这样才能理解为什么李凡对于张寞的离开那么恐惧。
  
  上一段作为小说的一部份,不是文学评论,请读者注意。言归正传,回到小说中。
  
  饭一吃完李凡的公公和婆婆就被大伟用车送走了,留下我、小保姆和李凡收拾乱七八糟的屋子。孩子的表现很正常,因为他根本就不来餐厅吃饭,还是小保姆去喂的他。他把口中的蛋糕吐了出来,然后用手当泥巴玩。小保姆是一个好孩子,干脆抓了一大把蛋糕放在他的腿边,让他玩去。他爷爷和奶奶则看着叹气。晚上我还是回家了,我无法忍受这种沉重的空气。可是在家中,我又无法忍爱那空荡荡的空气。我走的时候对李凡说双休我有事,她心里知道我是要陪她眼中的“那个女人”,但丝毫没有不高兴,还问我有没有钱,要我玩开心些。我回家后给鱼儿打电话,笑着问她为什么不去参加孩子的生日。她说她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来,因为那是很私人的事情,外人参与不太好。我突然想到,在李凡家里,我已经不是一个外人了。这让我很不安。我想到的还有小保姆,她也不是一个外人了,我们和李凡,还有大伟一起,早就肩扛着这个沉重的家庭,一天天过下去,你说,这样的人生他妈的有什么意思?
  
  鱼儿问我为什么这段日子不约她出来玩,我说过两天吧,过两天就可以聚一聚了。果然过两天和她聚在了一起,不过是在医院,她看到我时我还昏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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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第二天早上给多多打电话,我不明白她所说的很好玩的计划是什么,我也不太想知道。我只是想着怎么样解释我又不去深圳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必要告诉多多我和李凡之间的事情,或许对她来说这也并不重要,可是我却无人倾诉,不倾诉我又得找个理由来圆这个谎。还好多多说我夜晚答应,好像预感到我白天要反悔样的,所以她对我的反悔丝毫没有意外。
  
  她说:“别提这事了,还早。你要不今天下午到我这里来,上午我得睡觉。明天我们一起出去玩一下。”
  
  我答应了。下午坐车到汉口,七问八问才找到她住的那间小屋子,然后敲门。多多穿着睡衣,打着赤脚,披头散发。这让我莫名其妙地感动,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这种行为无疑在告诉我,她和我之间已经走得很近了。以这种真实的面貌见人,是男女之间关系的一种标志。多多去了卫生间,我看到屋子里乱糟糟的,到处都是鞋子。帮忙捡在一起,配成对。然后站在空调前吹了下凉风。
  
  多多从卫生间出来后就焕然一新了。我呆呆地看着她,她说:“看多了要付钱的。”
  
  我笑了起来,多多这时像个淑女一样,问我为什么又不去深圳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没什么事,是小事,没法离开武汉。多多也没有深问,她不会给人一种太大的压力,一切不自然的东西在她眼中很自然,就那样。下午我们泡了一下午吧,在汉口江滩附近的一间酒吧里,我们坐在玻璃窗前,外面正是沿江大道。这里是汉口的老租界区,到处都是近代老外们留下的西洋建筑,但被一些同样是西洋的现代建筑破坏得不成样子了。这座酒吧也在一座西洋老建筑中,下午泡吧的人不多。多多很像很喜欢这种宁静,干脆也不说话。我则扒在桌上睡觉,一下就睡着了。等我醒来,外面的太阳已经不见了,马路上人倒多了不少。我走上二楼的楼梯,踏上地面,都是木板的,踩起来咯吱地响,在卫生间洗了把脸出来,咯吱咯吱地下来,多多的眼睛就朝我直望着,在我坐下后,说:“你怎么又不快乐了?”
  
  “我靠,这你也看出来了?”
  
  我学着星爷一招大呼小叫的,然后开心地笑起来。多多说:“不管你,反正明天你得让我快乐,这是任务。”
  
  “这任务是不是太艰巨了点?”我点着一根烟,递给多多,然后再自己点着一支,再放在烟灰缸里掐熄,然后再点着一支,抽了起来。我问:“你要什么样的快乐?”
  
  “小孩子的快乐,知道吗?”
  
  “嘿嘿,小孩子的快乐,就是我这个大人的快乐了。”
  
  ……
  
  晚上我们早早地就睡了,我睡客厅沙发上,她睡卧室。
  
  那天早上,我们像要出远门一样,都很兴奋。多多像只小鸟样的,开心极了。我让她在头上扎了两个小辫子,然后穿了一件比较孩子气的衣服,打扮得像个小姑娘的样子。然后我告诉她,今天的行程完全由我来决定,不坐自己的车子。多多点了点头,然后挽着我的手,走出了那道房门。我看了看多多,她倒是一脸的平静,我们坐上一辆公汽,在车上,人很多,我把她紧紧地围在胸前,她仰起头眯着眼睛说:“寞寞,我好难受。”我让她转过身来,搂着我的腰:“一会儿就到了。”她懂事地向我点点头。在解放公园的大门口,我卖了一个气球给她,然后用线的一头系在她的手臂上,防着气球飞掉。在公园里坐激流涌进的时候,她大叫起来,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害怕,我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我又变得沉默起来,多多也许看出了我沉着的脸。我一直在想,今天到底是一个开始还是一个结束?我不知道,或许过了今天,所有的事实都像飞尘一样被散成记忆中的碎片,而我不知道怎样去把握住,我带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从解放公园走到中山公园,又从中山公园走到航空路,有时只是下意识地抚着她的腰,这时她就会转过头来,朝着我做着鬼脸。在一家商店的门口,多多对我说她的脚都起泡了,然后就赖着不动:
  
  “老爷爷,你背我啊!”
  
  我被她这处称呼逗笑了,我不好意思地看看周围,管他呢,反正没人认识我。我就背起她,她在背上竟然大声地唱起歌来,路人纷纷侧目,她觉得还不够,居然在我的肩上拍着,不停地“驾驾”起来。我一下笑起来,差点把她丢在地上。
  她非常温柔地头问我:“你累了吗?”我一点都不累,我告诉她。当我站起来时,她惊异地告诉我:“你快看,对面有个钱包!”是吗?我朝她的视线一看,马路对面真的有一个钱包,静静地躺在地上。我说:“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我朝对面走去,路上车很多,当我穿过车流捡在手上时,我朝她挥了挥手,然后看见她一脸的惊恐,就像一朵花谢时的快放一样,然后自己竟然飞出去了一般…… 当我在嘈杂声中醒来时,已经在一辆救护车上了,有人大声地喊说把我送到市四医院。我全身剧痛,我努力地转动着眼珠,没有看见多多,就这样,一直到医院,我也没有看见多多,回忆中只剩多多那张惊恐的脸……
  
  还好,我的伤不太重,只是失血过多,还有腿部骨折。缝针时我能感觉到铁器刺开我脸上皮肤时的触感,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痛,然后就是输血,再然后后只是打针、打针,在那无聊的时候,我甚至忘记了疼痛,只是默默数着吊瓶里的水珠一滴滴地滴下来,让自己昏沉沉地睡去。我醒来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是鱼儿。鱼儿见到我,一个劲地在那里哭,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她应该看到我只是毫无痛苦的表情。她竟然还轻轻地抚着我的脸,直到她说出一句话。那句话是:
  
  你被毁容了!
  
  我突然笑了起来,说我知道,不过是右边脸上有个疤而已,算什么呢?至少这个疤将会陪我过一生,没有哪个人能做到。我问鱼儿:
  
  “你能做到陪我一生吗?”
  
  鱼儿擦干眼泪,说:“都这时候还开什么玩笑?”
  
  我说我没有开玩笑,我觉得很累,真想找个什么东西陪我过一生,哪怕是一条狗或者是一只猫。鱼儿听了后就出去了。
  
  我知道她是去问我有没有得脑震荡之类的病,是不是影响了人的大脑,从而让我胡话连篇。我这时所想的却是多多,竟然为什么会离我而去,表面上看来,这是令我无法接受的事实。可是我一点都不怪她,今天她充当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一个小孩子怎么能面对我这样的惨状?我很后悔没有让她今天得到快乐,小孩子的快乐。她看到我的惨样,一定以为我死了。
  
  其实死了更好,我就不必为李凡的事而操心,不会孩子的事担心,不为工作的事情繁忙,一了百了,多好,不为生存痛苦着,不为孤独痛苦着。或许本来我就不该来到这世上。我妈妈给了我一张很帅的脸,上帝在上面非要划个疤,我犯不着和这个疤过意不去吧。不过我还是不清楚鱼儿是怎样知道的,这么快的速度赶来。鱼儿进来后我就问她,她说是李凡给她打的电话,但李凡有着要紧的事不能来,打电话叫她来的。那李凡又如何知道的呢?只有一个可能,多多。她有的是办法。李凡在这个时候竟然有要紧的事不能来,那么这个事情还不是小事,会是什么事呢?我想给李凡打个电话,但是手却不能动弹。我想问鱼儿,想一想还是算了。
  
  鱼儿陪着我,就像我老婆。到了晚上,李凡就赶过来了,也流眼泪。我觉得很开心,因为我,她们都为我流着泪,都关心着我。就像我小时候病了妈妈会给我煎放生姜的鸡蛋我吃一样,只有那时我才觉得自己是她最疼爱的孩子。李凡告诉我,说一个女人打电话给她,说我死了,可能在武汉市第四医院,说这话时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明白了,她所说的要紧的事大概就是自己吓得不能动弹或是脑中一片空白,直到鱼儿打电话给她后,她才慢慢苏醒过来,于是也赶过来了。
  
  还好,她没有对我脸上的疤提意见。所以说人生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差点死了,我脸上突然出这个大一块疤,李凡估计也一下难以接受。在李凡和鱼儿的轮流照料下,大概半个月左右,我就闹着要出院。李凡拗不过,便叫大伟开车来接我,同时大伟还带来了一个轮椅。我就被接到李凡家里,坐在轮椅上。上班请假的事也早就被大伟出面搞定了。白天他们都有事,家里就剩下小何姆、孩子和我。我经常坐在轮椅上被小保姆推着在李凡家的大客厅里转几圈。孩子看到我这个样子,也有些奇怪,开始用一种惊恐的眼光看着我,后来就好了,有时候还摸摸我的腿。让我觉得很开心。鱼儿也经常来看我,提些什么洋水果。现在我都记不得那些古怪的名字,我也不想记,我也没有吃。
  
  但是李凡他们却更担心了。因为我到他家后就从没有说过一句话,和那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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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为什么不说话?因为我不想说话,说话太累。其实坚持了几天以后,你会发现说不说话其实都无所谓。说话是为了交流,是为了与同类之间进行沟通,或是沟通工作或是情感。我在养病,所以没有必要因为工作说话,我在逃避情感,所以也没有必要因为情感说话。所以我不想说话。他们肯定认为因为车祸,导致了我脑部损伤,从而丧失了说话的能力,也有可能因为车祸让我的神经出了问题,改变了我的性格。我曾听到他们的议论,大意是这些东西,然后就是为我的以后担忧,不知如何是好。
  
  鱼儿还咨询过医生相关的问题,然后用尽各种方法逼我说话,结果我哈哈大笑。其实我很正常,你们也许会说,得了神精病的人都会说自己很正常没有病,就像喝醉了的人从来都说自己没醉一样。但是我只能这么说,我很正常,信不信由你。那次谈话中,鱼儿最后一句话是说:
  
  “你这一生就这样废了?”
  
  我摇摇头。她们觉得不可思议,在医院还好好的,虽然话很少,但还是在说。我住院的第二天,李凡就接到了多多的电话,问她说寞寞是不是死了。我叫李凡告诉她,说我的确是死了。我就这样不朽在多多的脑海中了,非常年轻的。在她的脑海中,我给她的印象一定脸上是平整光洁的,而现在,却有一条非常明显的疤痕。不论如何,我的生活因为一场车祸而改变了许多,绝非只是多一条疤痕那么简单,我好好地想了一下我目前的处境,无非有以下几种。
  
  工作:如果我的伤养好了以后,我还是可以继续在那间公司上班,只要我愿意开口说话,这个没有问题。
  
  李凡:如果我继续在那间公司上班,我和李凡的关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如果我不开口说话,那么我装作一个废人一样,将会在李凡家呆下去。这也没有问题。
  
  所以我目前的任务就是这两种,开口说话就去上班,不开口说话就在李凡家呆着。所以说我不开口说话就是为了给自己一条后路,给自己多一条选项,主动权必须掌握到我的手中来。这是我车祸后意识到的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我可以装作有病,然后偷偷离开李凡家,找个地方重新开始,这样也不会有对李凡有太大的打击,顶多只是伤心。如果我和她处于一种正常状态,那么她一定寻死觅活地不愿接受现实。这就是人生的轻重缓急了。
  
  可是人生变化无常,计划没有变化快。在李凡家呆了近十天以后,我却不得不开口说话了。我总认为上帝在嘲弄着我的智慧,我所打的如意算盘总是被他轻轻化解,如同吹一口气般就灰飞湮灭了。那天中午我抱着孩子在我身上睡觉,我看着他的脸,很细嫩光滑。这时我正在一张镜子前,看到自己脸上那条大疤和周围密集的擦痕发呆。是的,也许我会老去,变得皱巴巴的,如果真的老了,那条疤也就不那么重要的了。我感叹了一声,人总是会老的。下午下班后鱼儿说要来看我,并且准备把我弄到楼下的小区里去放风,转一转,怕我在家憋出病来。我这时在考虑是不是对鱼儿说些什么,只是想让她安心。说实在的,毕竟我和她非亲非故,她对我也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这样照顾我,而我要她为我担心,我毕竟有些过意不去。
  
  孩子醒来后,小保姆抱他去卫生间上厕所。我自己挣扎着上床去睡了一会儿。下午下班后,鱼儿先来了,我穿上衣服,我在她面前因为在医院里她那样的照顾,已经没有什么顾忌了。正在我们准备出门的时候,李凡回家了。她惊慌地把我推到房里,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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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惊地望着她那张惊异的脸,不知道她搞什么飞机在。她也看着我,露出惊恐的眼光,说:
  
  “那个女人打电话我了。”
  
  她说的那个女人肯定就是指的多多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还是直接说“那个女人”。我差一点开口,向她纠正这个错误。但我发现自己在开口的一瞬,又收了回来。
  
  “她说要回来看你,不是不是,是要看你葬的地方。”
  
  多多离开了吗?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又去了哪里?这的确是个问题,因为我并没有死。我忽然很想笑,如果我真的死了,躺在地下慢慢腐烂,而多多站在我的坟前,隔着一层土,深情地怀念我,是多么有意思的事。如果没有这层土,她看到我腐烂的样子,她还会深情地看着我么?应该不会,另我因为我肯定会被烧成一堆灰,在一个盒子里面。头发的灰、鼻子的灰、骨头的灰、指甲的灰……等等,亲密接触在一起,不分彼此,当然也用不着穿衣服,也无法穿上衣服。我在思考着李凡为什么这样惊恐,比看到我不说话还惊恐。我想可能是因为她认为现在即使我再怎样,也在她的眼皮底下,我那么乖,不说话,也不和她吵架,可能在照顾我的时候她至少认为我还是属于她的吧,或者她已经把我当成她的孩子一样,那个孩子也是如此,她已经习惯了。李凡就这样,她有着宽容和善良的本性,即使我再怎样,她也不会嫌弃我的。但如果有人想从她的手中抢走,或者带走我,我想这才是她恐惧的原因,或者是原因之一。
  
  “你说怎么办?你倒是开口啊!”
  
  ……
  
  我把轮椅摇到另一边,没有理她。我在想着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可能这件事情就是一个转折点,我必须慎重对待。李凡关上门,从后面抱住我的头,我的头靠在她的腹部,让人很有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让我无法思考其他的事情,不能思考该怎么办。这时我又觉得我做得真的很残忍,这样残忍地对待她。这种想法让我多日来所坚持不开口的想法一下如春雪般融化,慢慢地随着河流流下来,随着海拔的降低慢慢地变得温暖。我说:
  
  “她再打电话给你,你就说你不知道好了,或者你干脆就不接好了。”
  
  我说这话时是闭着眼睛的,我的头靠在李凡的腹部,她的双手捧着我的脸。我无法知道李凡的表情,她的回答也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好像知道我终会开口说话的一样,或者说害怕太紧张,而又让我产生抗拒的心理。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轻轻地说:
  
  “嗯,我不要她再来打扰你了。事情都是她搞成这个样子的。”
  
  李凡说完就出去了,留下我在那里,感到愧疚,是对多多的愧疚。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得完美,既让李凡放心,又让多多不背负一种恶名,如同李凡总是喊她“那个女人”样。我知道多多的个性,她一定会为我这事心里不安,充满罪恶感。虽然说,后面的事情处理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责任的认定,保险的赔偿等等。但我在多多心中死亡的事实,肯定让多多心里背着重负,或者说会一直这么背下去,很残忍地背下去。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她过得好吗?她肯定回到了深圳,想逃离这个 “伤心大于快乐的地方”。如果多多知道了我没有死,那么她一定会想着什么办法,想来弥补我和她之间的那种心理上的裂缝,因为我们的关系,在这场车祸中已经变得不单纯了,至少在心里,都觉得互相亏欠。而这种亏欠的压力,也会压在我和多多的身上,我们的交往还会像以前一样随意吗?我们的交往还会那样单纯吗?不会了,一切都已经改变。
  
  我的生活围绕着她们,也被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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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9   只看该作者   #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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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唉,生活就像电视剧中的情节一样,乱七八糟没有规律。总有人想在小说中找出一些规律来,结果一场车祸改变了这个叫张寞的人生。正如前面一个叫萧倩的网友所说的,生活中美好的东西毕竟很多,像爱情、阳光、雨露等等,而不像张寞同志的生活这样压抑和灰暗,还来一场韩剧式的车祸,试图激起他破茧而出的情节来,可惜没有。谁知道呢,正如英俊的寞寞,脸上也多了一处疤痕。
  
  确实如此。
  
  晚上快要吃饭的时候,鱼儿也来了,穿着调皮的浅红色长裙,头发的两边还带着几个小姑娘们喜欢的小发夹,在李凡家里使整个压抑的气氛为之一亮。她对我浅浅地笑着,我忽然想起有天晚上和她一起牵手荡秋千唱歌的情形来,那时候她也像也是这么笑着的。当时我本想告诉她,我很想吻她,非常纯洁的那种吻,不带任何 “性”(不回引号容易被误解)的色彩,像癞蛤蟆以为亲吻了天鹅就像自己变得美丽一样。但是我没有说。一个男人的亲吻好像永远只能代表着爱,而不能代表着对纯洁的向往和追求。毕竟男人永远有着原始的占有和破坏的欲望。
  
  我便浅浅地看着她笑,可是在一转眼的时候,我从房间的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笑容,那道疤在我的笑容之下是如此的恐怖,使我大吃一惊。我装作平静地说:
  
  “鱼儿,有什么好笑的?”
  
  鱼儿似乎对我恐怖的疤痕并不在意,这说明他还没有看透我内心变化的本事,多少让我有些安慰。鱼儿把手张开,说:“过来抱一抱?”
  我想起那道疤痕,摆摆手说:“别拿我开心了。”我内心落寞无比。
  鱼儿过来,轻轻地推着我,把我推到饭厅。如果你对儿时还有一些记忆的话,被人推走永远是一种幸福的享受。像街上母亲推着孩子的童车,而长大了,我们就不得不自己用脚拼命地踩着自行车了,哪怕坐的是汽车,也得自己踩着油门。而此时,我被一个女人推着,车上只有我一个人,虽然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十秒左右,我就坐在了餐桌前。
  我叫小保姆去把孩子抱过来让我喂他吃饭,小保姆去了。孩子在我的身上被我抱着,他已经习惯这样了。餐桌上的气氛好像从来没有这样活跃过,大伟对李凡说:“我说没得问题吧,估计是因为脸上那个疤痕,所以张寞心里一下难以接受。”
  
  李凡说:“我什么时候说他有问题了?别乱说话哦。”
  
  其实都无所谓,我并不在乎他们这样谈论我,至少说明他们在关心。鱼儿不时地夹些菜我的碗里,无一例外,我喂到了孩子的嘴中。然后他们又说孩子为什么在我身上那么乖,既不乱动也不捣乱。大伟开玩笑说:“张寞,干脆让孩子叫你干爸得了,省得你这样我们心里都有些过意不去。”
  
  “哈哈,行吗?不过当他干爸年龄上的问题并不大。但总觉得有些别扭。”我说。
  
  李凡对大伟说:“你别没事找事。”
  
  我知道李凡怕打破目前的这种平衡,踩在钢丝上的平衡,一口气的力量都可能让我们掉下悬崖。大伟说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老是跟我过不去样的?鱼儿只得出来打着圆场,说:“寞寞,你几时可以下来走路了撒?”说实在的,正好白天我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下轮椅试图走了几步,除了膝部有点疼以外,扶着床沿猫着腰还是可以走一圈的。
  
  我说差不多吧,就这几天应该就可以了。大伟听了叫我别逞能,等完全恢复好了再说。李凡也附和着说是的。鱼儿说:“等你下轮椅那天,我来扶你走,行不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鱼儿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总能在我心里荡起一波波温暖的感觉,幸福得不行。我连声说好。
  
  我们就这样边吃边聊着,时不时地发出一阵笑声,比孩子过生日那天还热闹与融洽。
  
  从这里可以看出,李凡现在已经慢慢地在撮合我和鱼儿了。她现在最大的希望大概就是怕我离开他们,离开武汉。她现在对我性爱的要求慢慢地减淡,我甚至怀疑她还会不会和我作爱,而我已经变为一种精神上的东西,来支撑着她的信念。李凡大概在感谢这场车祸,从而使我们的关系有了一种转折的可能。
  
  大伟还是时不时地拉我和鱼儿的关系开着玩笑,鱼儿现在好像已经没有避讳什么,而李凡也在慢慢地帮腔了,我不知道她们内心真正的想法。此时极有可能只是想逗我开心罢了。没大一会儿,我喂给孩子的东西他不愿意张嘴了,我知道他已经饱了。我叫小保姆抱他去他的房间。我开始吃饭。他家的菜永远就是那么协调,注重营养搭配,从不吃卤菜、油炸和泡菜之类的东西,正如同那种平淡淡的日子,每天都是如此,很难记得起其中的那些天与其他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如同李凡家里的菜谱。
  
  吃完饭后,鱼儿从包里拿出一个MP3播放器,说是下了几首好听的歌,要我听一下。我把耳塞放在耳朵,第一首是在武汉都流行得不得好意思的《两只蝴蝶》,我听着,想着多多哼着这曲子时得意的样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怎么能让多多背负我死去的这个重负呢?她知道我死了,她还会得意地哼着这首曲子吗?我一下懊丧起来,然后关了MP3递给鱼儿,说不想听。鱼儿问:“你怎么啦?”
  
  “没怎么。”我叹了口气,说:“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去?”
  
  “等会就走的,本来以为你听了这些歌会高兴,哪知道你脸色一下变了,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笑着说:“哪有什么事,没有。才吃饱没什么欲望听歌的。”别说才吃完饭,李凡家那套价值不菲的音响系统反正我是没有听到过放出音乐来过的。我接着说:“要听歌这里有地方可以听的。”
  
  “哦,那就好。可我还是喜欢随身听,有隐秘感,不会打扰别人,也不会被打扰。”
  
  我望着她再笑了笑,算是同意。
  
  鱼儿走后,我叫小保姆把孩子抱到我房里来,我逗逗他。孩子被抱来后,我把他放在床上,和我面对面坐着。然后我又去把门给关上。转来后,我看他看我的样子有些吃惊,我说:“你知道我遇到问题了。”
  
  ……
  
  “你看到我脸上的疤了吗?”我摸着那道疤,指给他看,说:“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相同的,也没有哪两道疤是相同的。这道疤就是上次我和你谈起过的姐姐一起逛街时被车撞的,现在她以为我死了。”
  
  ……
  
  我把他的小手放在我脸上,摸着那道疤,说:“她以为我死了,你说她是不是会很伤心?”
  
  ……
  
  “如果她伤心,我也会很伤心。”
  
  ……
  
  “如果她知道我没死,那么你妈妈也会伤心。她怕姐姐带我去深圳。”
  
  ……
  
  “所以总会有个人伤心,而我却总是伤心。”
  
  ……
  
  “我走了你会不会伤心?”
  
  他只是用手惊奇地摸着我脸上的疤,似乎根本没有在意我在说什么。他的手很嫩很光滑,和我脸上的疤形成了对比,强烈的触觉对比。我把他的小手从脸上拿下来,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怎么办了。”
  
  我叹了口气,摇着轮椅去把门打开,然后在床前把他抱在怀里。算了,至少还可以对一个人说着心理话。
  
  晚上我怎么也睡不着,在李凡面前,我禁锢得再墙的心理防线,她几句话就可以轻松化解。我本来想告诉她,如果多多再给她打电话就给我说一声,至少我能知道事情的进展如何。在此时我忽然想起了我租住的小屋,里面很久没有人打扫了。那台陪伴我多年的电脑不知道有没有人偷走,那可是陪我时间最长的朋友了,虽然并不值什么钱。那里大概已经乱成了一团,说不定还老鼠成窝。真想过去看一看,可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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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09   只看该作者   #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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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现在成了我无法描述的现在,我的手机车祸时丢了,我也没有考虑去买一个。这个东西在身上,总是让人觉得没有隐私感。虽然你很想关机,但又害怕有什么事找你而又找不到,很两难的选择。有一次我和李凡正在做爱的时候,手机响了,要命的是还是大伟打来的。不管你信不信,当时我就觉得自己被暴露了,难过了好几天。这就是现在的状况,我解脱了一些困扰,比方说手机的困扰,却又陷入另一个困扰:什么事都没有看到出口,你以为自己往前走那么几步,看到了前面的亮光,拔开洞口的草屑就能看见光明的天空吗?不会的,一切都不会的。你也可以想想自己目前的困扰,如同寞寞的“当前”一样。
  鱼儿是个好女孩,可是在我的眼中却是一个妹妹般的人,像一个亲人而不是恋人。这是我在她的照顾中所深深感受到的。不管你信不信,鱼儿如果赤裸裸地站在我面前,我还是用一种很干净的眼光看她,如同欣赏一座艺术品。我发现自己总是被女人所左右,我不知道她们是怎样想的,以我的性格,我很容易就陷入另一个情感陷阱中。我分析一下,我为什么对鱼儿是一种非常纯净的感觉呢?就是因为她对我没有提什么要求,如果说鱼儿试图影响我对她的印象,想让我的印象中她给的是一种肉欲的印象,我相信她是做得到的。我是一团泥,没有自己的形状,在小孩子的手中被捏着,千奇百怪的。
  
  天下的女人都是我的克星。
  
  我想着这里,看着墙上的一挂艺术样式的钟摆,时间走到十二时的地方。此时很安静,没有城中村那些正好关卷闸门那种啸叫时的高潮。
  我也已经习惯了。
  
  我从一个习惯走向另一个习惯,却无力挣扎,无力反抗。唯一不变的是我现在想要的是逃离,和当初多多一样,她想逃离这个伤心的城市,而我想逃离这个让人感觉到柔软中有刺痛的城市。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门锁被轻轻地扭动着,发出金属轻微的碰撞声。我不能问是谁,只能打着赤脚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口,打开反锁的门,李凡像一个幽灵一样闪了进来,然后迅速地关上门,把我一下轻轻地搂着,用头顶顶着我的下巴,轻轻地摩擦,她的头发散出一种才洗完后的香味,经过鼻子直冲我的大脑,让我变得软弱无力。
  我颤惊惊地问:“大伟呢?”
  
  “出去了,你别怕。你这段时间把我吓死了。身上是不是很痛?”
  
  “没有,很好,一点都不痛。”在黑暗中,我还是能感受到她温柔辐射出来,笼罩在我的身上,她用手摸着我脸上的疤痕,说:“这样就好了,以后夜再黑我都能知道你。这么好的一个记号在这里了。”
  “有必要吗?”
  
  我害怕地说:“你别和大伟睡在一起的时候老摸他的脸,会暴露的。”
  
  “不会,我和他在分开睡,一人一边,一晚上都不会动一下。晚上睡着什么样,早上起来就是什么样。”
  
  我感觉到自己和她这样谈论着大伟,真的是一种罪过。我说:“你去睡吧,别惹事了。”虽然是晚上,夜也静得好想能掩盖所有的事情,但这种内心上的害怕却是一下抹不去的。
  
  李凡说:“我知道,就是想抱抱你,今天看你好了我真的开心。我都想哭了。”
  
  我叫她别哭,说你出去吧。这样真的是非常的不好。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像只猫一样,走了出去。
  
  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她头发的香味还在萦绕,以及心中那害怕的感觉的余味。我松了口气,在床上躺下,夜晚总是让一个男人变得很温柔,特别是有个女人在旁边熟睡的时候。可是这只是我的想像,我想像着某天醒来,看到旁边有一个女人,熟睡着,像个孩子一样乖巧,我想那时我的心要融化掉的。
  
  这个女人会是李凡吗?她的确能让我变得温柔。可是所有的事情并不能按照我们的意志来行事。我知道,这种无奈天生就是上帝给我们的绳索,或者我们人类给自己的绳索,想着想着,我就安静地睡着了。直到一个白天来临的时候,覆盖前面的那个夜晚,我能听见窗外的鸟鸣声,每天早上总是准时歌唱,成为我醒来后耳朵的一道大餐。我曾经试图在阳台上去用眼睛寻找那些可爱的闹钟们,可是除了叫声,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它们身在何处。
  
  可是我知道我在何处,就是在李凡家里。一个别人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的家不知道在这个城市的哪个角落,这么大,这么多楼层,对我而言,这个城市只是一百个平方左右的地方才是我可能、或是可以拥有的。也就是在这个早上醒来,我忽然想要一个自己的家,随意,单身,干净,里面的东西可以摆得到处都是。我可以用脸盆来装烟灰也不会有人管着,我可以和一个女人拥抱而不必害怕,我可以用刀在地板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等等,想干什么干什么。
  
  李凡一大早下去买了些早点上来,给我的还是一瓶牛奶,甜津津的,我一口喝了下去,连口都没有洗,虽然口腔对牛奶还是有些麻木。我知道这个白天终归又变得平实起来,李凡不用为我不开口说话担心了,我再和她们说话也不会引起什么关注了,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而我却备感失落,失落的原因就是多多。我很想给她打个电话,只想听听她的声音,然后进行判断她现在生活的心情,她的声音是不可掩饰的,对每个人都那样,如果很霸道,说明一切很正常,如果温柔低调,怕就是有什么事了。我可不喜欢听到后一种声音。但是我不可能打这个电话,她的号码我根本就没有记住,在手机里,而手机已经丢了。我又不可能找李凡要那个号码,那样会让她非常不痛快。更重要的是如果我有这个号码,我也没法打。因为我用李凡家的电话打过去,她很容易查到打电话的人是哪一块的,以她敏感多疑的性格,说不定真的会怀疑些其他的什么事情来,比方说她原来的女朋友什么的,那样会让她因为一个电话而变得神经兮兮的,更加脆弱。
  
  怎么办呢?不知道。这四个字经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怎么办呢?
  
  屋外的阳光多少冲淡了我这些忧郁的想法,这让我忧愁,脑中不停地在想着这些绕过来绕过去的些事情,头痛。我把自己盖在床单底下想让自己睡着,没想到在黑暗中更加清醒。在一刹那间,我忽然明白了。我努力地坐起来,靠在床背上,点着一支烟。
  
  我明白了我所想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我再怎样想,也改变不了多多此时心情好坏的事实,也无法去改变。李凡再怎么担扰着孩子的自闭症,孩子也不会因为她的担忧而变好,等等等等,与其这样想,不如想办法让多多知道我活着的消息,只需要告诉她这个消息就成。这才是我真正要做的事。
  
  接下来我想了很多,最完美的一个方案就是打电话叫李凡给我买一部手机和一个新号码。等她回来后,趁她很忙的时间里,找她要她的手机,说是为了存一些人的联系方式。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的通话记录,抄下所有的号码来分析哪个是多多的号码,这个并不困难。因为我记得她的号码是13670开头的,最怕她换了新号。不过李凡的手机通信量并不大,使我还是有机会分析出来。只不过多花一点时间而已。
  
  于是我给李凡打了电话,谈到了手机的事情。她说中午就去买,办公楼的下面就有好几家卖手机的铺子。她问我要什么样的,我说能接打电话,能发短信就成。我从床上起来,坐上轮椅,来到孩子的房里。小保姆好像忙完了所有的事情,正在给他折着纸飞机,并且嘴里还哼着歌。那场景看了令人感动。
  
  我高兴地来到孩子的旁边,他似乎对我有一种天然的感应,虽然他没有看我一眼,只是盯着小保姆的手,一张纸变成一种形状大概让他很奇怪。但我知道,他知道我来了,并且内心里给我打着招呼,好像是说:来了?我正忙着看折东西呢。
  
  我心里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什么时候我带你去天河机场坐飞机。
  他应该在说:飞机是个什么东西?
  
  ……
  
  上面只是好玩,并没有真正的发生。但我知道他此时内心一定很充实,和我现在一样。我没有打扰他们,我向小保姆示意,让她继续。小保姆可真是个好人啊,多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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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想着自己的阴谋,叹了一口气,摇着轮椅出来,到阳台上发着呆。阴谋如同那早上的鸟鸣,总存在着,别人却无法知道踪迹。比方说李凡就不知道。但我不知道我的阴谋是为了什么,或许我更应该把心中所有的话全部都说出来,讲给李凡听,她会赞同我不让多多知道我并没有死的消息吗?也许你会说会,但实际却不会。对于女人而言,最忌讳的是给她讲真话,即使她再信任你,你没有阴谋她会想着你肯定有某种阴谋,她们是那么感性,感性得不讲道理,特别是陷入恋爱中的女人,李凡也应该算是吧。
  
  上帝创造女人不是来疼爱男人的,而是来折磨男人的,让男人没有脾气,而变得谎话连篇。我是一个不愿意说谎的人,但目前的情况之下也是没有办法。
  
  我打开李凡家昂贵的家庭影院,在下面厚厚的故事碟中翻出了一张很有些年头的CD碟。这些故事碟慢慢地老了,虽然没有年龄,里面的情节也变得陈旧起来。这张歌碟也是无比的陈旧,是邓丽君的一张专辑,她已经死了,可是她的歌声还在。我把CD放进碟机,然后播放起来。第一首是她的《漫漫人生路》。我慢慢地摆弄着音效平衡,还有BASS声音的大小,还有音调等等,慢慢地摆弄着,直到我摇着轮椅找到一个最佳的地点,慢慢地听起来。我叫小呆姆给我拿个枕头来,然后把头靠在后面。变得伤感起来。
  
  第二歌曲是她的《甜蜜蜜》,她唱这歌时一定用心在唱,但这一切都不可能还原了,她已经死了,我听这歌,只是感觉到她在那时唱着这歌时的声音。不是现代科技,她的声音早就从世界上消失了,可现在CD碟记录了这一些东西。如果我多年后死了,还有人记得我的声音么?不会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正如我此时所思考的一些事情一样,消失了。过了一些年,即使我活着,我还是想不想我今天在这个时候到底想了些什么,唯一可知的是:我究竟有没有联系上多多。可是现在,我不知道。
  
  人生不过如此,我想着这些阴谋到底还有何意义,即使是多多的伤心,背负着寞寞已死的这样的重负,也是会消失的。我能简单地说:你不要去找多多,让她伤心。,你不要去骗李凡,让她知道买手机是为了联系多多。你应该告诉大伟,你和李凡通奸的事实。你告诉公司,我不想干了的想法,你应该对孩子说,你的病会不会好,过二十年就知道了等等,一切都会真相大白,可真正真相大白了又如何?又有谁去关心?
  
  甚至来说,有谁会去关心多多曾经想着从大桥上跳下去?这个城市会多我这样一个身心都无所依靠的人?或者说来,我简单地从哪条街上曾经走过?不会的,没有人会关心着这些。我想着很累,歌声却还在继续。还好,我想着这些并不代表我是一个虚无主义者,正好相反,我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和现实有点脱节。毕竟生活是生活,想法是想法。
  
  晚上李凡回来后,给我带了一个手机,很精美的包装。盒子很大,手机却很小,很流行的那种翻盖的设计。我问:“多少钱?”
  
  “问这干嘛?用着再说啊。”李凡兴奋地说:“你喜欢不喜欢?”
  
  “喜欢。”我撒谎了,也不是我不喜欢,但我对手机根本就没这喜欢不喜欢的概念,我喜欢它它也不会对我好一点,不喜欢它它也不会待我差一点。只是一个死物而已。
  
  “你喜欢就好,我还特地挑了半天的,像个玩具吧?”
  
  我望着她笑了起来,说:“是啊,有些像玩具。”我接着说:“你去忙吧,我熟悉一下。”
  
  李凡答应了,然后去找孩子去了。我自己努力地从轮椅上下来,坐到沙发上去。然后摆弄起来,时不时地注意着李凡的身影,当她进厨房以后,和小保姆一起择菜时,我便喊着:“李凡,把你的手机给我,我存几个号码。”
  
  李凡说,在我包包里,你自己拿吧。大概才想到我活动不方便,便说:“还是我拿给你。”
  
  李凡出来,进房间里拿出手机,然后递给我。看着我说:“你都要谁的号码?”
  
  “公司里的一些了,还有鱼儿的,你的,我原来都存在手机里面,一个也不记得。”我装作轻松地说,李凡看起来并没有怀疑什么,去厨房了。
  
  我连忙翻开李凡的手机,查找着通话记录,在已接来电里面,是空的。未接来电里面,也是空的,只是在已拔电话里,有两个号码,完全和多多没有关系。我把两部手机都丢在一边,哈哈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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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下收起笑容,说:“没什么,看了你的手机觉得好笑。”
  
  “哪里好笑?”
  
  “你手机里有计算安全期的小功能啊。”
  
  李凡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说:“从来没用过。”然后走开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的手机有这个功能,只不过拿来掩饰我心中的无奈而已。
  
  吃完饭后陪着他们看了下电视洗澡后我就去睡了,第一次睡这么早。我不得不睡,否则我会疯的,现在联系不上多多,心里倒还踏实了,一下就睡着了。在睡梦中等待着第二天的鸟鸣声。
  
  第二天早上我对李凡说我这样待着不是办法,我得找点事做,不然时间难熬。李凡说我还没有康复,能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我只知道我必须得从这种无聊的思维中解脱出来。李凡走后,我便关上门在房间里不扶床学习走路,每一脚踩下去很痛,那种痛像是从膝部那里,一丝丝地直冲骨子深处的痛。我忍住了,还是让我的脚来承受身体的重量。直到全身汗得透湿。
  
  我洗个凉水澡后就睡觉,睡醒了就起来接着走,一遍遍地,一天下来竟然也走了一些路,感觉也不是那么痛了。就像汽车的磨合期一样,这段日子是必不可少的。等到晚上李凡下班回来,我可以不要轮椅了走路了,心里暗暗有些高兴:终于过了一天!鱼儿也来了,这令我有些意料之外,她说:“你不是说好等我扶你走路的么?”
  
  “来有急了。”我说,其实我内心里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她能扶着我走。
  
  “什么来不急了?”
  
  “哦,没什么,想自己走路等不急了。”
  
  “哈哈,像个小伢,不能走路总想走路,当他会走路了却总是要人抱了。”鱼儿取笑着我。我说:“你没养过小孩子你怎么知道?”
  
  “没吃过猪肉看过猪走路啊!”
  
  我一想,也是。李凡对我的行为有些担心,但也只是嗔怪了几句,没说什么重话。我心里想着大概过几天,我就可以上班了。我问了一些公司现在的情况,李凡好像不大愿意说,总让人觉得在瞒着什么一样。我追问之下她才告诉我,说我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这丝毫不让我奇怪,很正常的。
  
  我说:“这有什么?小事而已,大不了从头再来。”
  
  “我明天叫大伟问一下,你安排什么工作。”
  
  “不用问了,我还是回我的宣传部得了。”
  
  “宣传部也不一定有地方。”李凡干脆告诉我,说:“现在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不过你也别着急,现在底下几个厂都在扩建,总部这边也要充实一批人的。有什么情况我明天回来再告诉你。我还是让大伟问一问。”
  
  “好吧,反正也无所谓,在武汉我还是饿不死的。”虽然我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一些不爽,一下子自己就变成一个多余的人了,日。
  
  “你可别想得太多啊。”李凡看着我说。
  
  鱼儿在旁边说:“哎呀,你就别罗嗦了,寞寞不会在意的。”
  
  我笑了起来,说:“是啊,我不会在意的。再说我又不是搞体力劳动,在码头上搬东西,我的学历也够我吃饭的。”
  
  李凡看样子放心了。鱼儿便陪着我聊天,问我痛不痛之类的,还告诉我不要在意脸上的那道疤。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把那道疤看得那么重要,很让人奇怪。鱼儿最后说:“我今天看到一句话了。关于爱情的。你知道怎么说吗?”
  
  “怎么说?”
  
  “爱情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环,每个人都被安排为某个人受伤。我觉得说得好有道理哦。”
  
  “鬼扯,都受伤的话那谁幸福呢?世界上还是有为爱情幸福的人吧?”
  
  “我哪知道,只是觉得看了挺恐怖的。又觉得很真实。”
  
  “哈哈……”我笑了起来,说:“不就一句话吗?有什么了不起,什么事情要试过了才知道。反正我认为一个人如果不能让他爱的人幸福,而让她沉浸在痛苦之中,这也不叫什么爱情吧。”
  
  “你真的这么认为?”鱼儿吃惊地看着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上,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说:“是啊,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有没有,没有奇怪。”鱼儿的脸都红了,说:“听说你买了新手机?”
  
  我把手机号报给她,她说她记下来了,在脑中。我开玩笑说你这样容易忘的。鱼儿要跟我打赌,说过几小时你再问,我保证一个数字不错报出来。
  
  我信了。
  
  吃完饭后我很想下楼去走一走,在屋里觉得憋气。但是我没有说,因为我还不能单独下楼去,像我这样骨折过的人,走路是一回事,但还没有康复到可以走楼梯的地步。但我不能麻烦他们把我送下去又扶上来。这样不太好,给他们添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
  
  接下来的一天里,趁李凡她上班去后,我会从屋子里走出来,在楼梯间尝试着下楼,至少疼痛比昨天强多了。第一遍下三楼,花了一刻钟,上来花了二十分钟。小保姆试图扶着我,被我赶回屋子陪孩子去了。下午我又走了几遍,基本上也习惯了疼痛,然后就是腿部肌肉感到异常的酸软,我的确好久没有运动了。
  
  鱼儿给我发短信,叫我好好休息,别逞能,身体上的问题可不是能凭意志解决的,别以为自己是当年的八路军新四军。我想想也是,然后给她回了条短信:你好像是我老婆似的,这么关心我啊?鱼儿回了条短信,说我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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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 May 18th, 2005, 14:11   只看该作者   #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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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晚上也睡得很香。第二天半上午的时候,我对小保姆说我出去转转,下午才能回来,中午就不要等我吃饭了。小保姆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我又看了看孩子。我拍着他肩膀,说我要出去了,下午才能回。他惊异地看着我,当我走出门时,发现他跟了过来,我看着他倚在门口,盯着我看,面无表情。
  
  我向他挥手,说BYEBYE,下午我肯定回来的。小保姆过来,一下把他抱走。我惊奇她竟然有这大的力气。我慢慢地走下楼去,一步一步地。走到底下时,我开心极了。在小区的门口,保安很吃惊地看着我,大概是因为我脸上的疤,我朝他笑了笑,一走一跛地出了大门,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再吁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外面的太阳很大,温度很高,虽然如此,我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我拦了辆的士,对他说出了我租住的那个方的地址。
  
  窗外的城市依然什么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熟悉。而我变了吗?应该也没有,变的只是脸上,一个外在的形象。如同街边一些在建的高楼更高,比方说付家坡那里的几幢,但我觉得这座城市里,这些细微的变化不足以让我改变对它的看法。但是,在我推开我租住门的一瞬间,我还是惊呆了。
  
  一切都是那样整齐与干净,看起来根本就不像一个月没有住过人,电脑也被擦得干干净净。我打开空调,吹着身上的热气。这种略带腐朽气味的房子一下变得清凉起来。因为什么呢?因为李凡。我从来没有想到李凡竟然会时常来打扫着这间屋子。在窗外不远处,成片的城中村被推倒,瓦砾众横,残恒断壁,没有留下一丝丝人住过的痕迹,而我的这间屋子,却在众多的灰尘中保持得这么清静与干净,让李凡在我心中一下变得重要起来。李凡,在我这前面的人生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女人,不是因为她和我做过爱,或是她怎样细心地照料着车祸后的我,而是因为她不断地打扫着这间屋子。
  
  虽然我也知道,她也许只是想让我们的偷情的地方不被灰尘覆盖,想留住那些在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些时刻,只是对那段记忆的一种珍重。我抚摸着桌子,还有床,还有那卫生间里干净的漱口杯,它们都打上了温柔的烙印,我的抚摸,不过想让我的温柔感觉变得更加真实,在这一刹那,我忽然很想哭,很想靠着李凡的肩膀哭。我很想问她:为什么要让这一个月里,在这间屋子里,看起来我并没有缺席?但此时如果她在我面前,我相信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躺在床上,心中感觉很温暖。我闭上眼睛,感觉一丝丝飘忽的空气在屋子里流动着,像生命一样,在流动中慢慢地鲜活起来。当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我忽地坐起来,揉了揉稍有些疼痛的关节,然后在屉子里找出一包烟来,点上一支。
  
  我很久没有抽烟了,因为在医院里,因为在李凡家,因为我是病人。但现在我却活过来了一般,想用点什么东西点燃一下。我一连抽了五支,一直抽到反胃,咳个不停,但我觉得我还是把握住了此时的幸福。
  
  我打开电脑,播放着李凡喜欢做爱时听的蔡依琳的《LOVE LOVE LOVE》这首歌,想起了最后我们做爱时,她夺门而出时,应该是流泪了的。想起这些让我痛心不已,无论如何,在那时我是伤害了她,虽然表面是我并没有错,可是我让她感觉到了被冷落,被遗弃的滋味。
  中午,李凡打来了电话,问我在哪里。大概是小保姆告诉她我出门的事。我说我在自己的窝里,好久没有回来,挺想念的。李凡听起来很高兴,说下班后就过来,要我等她。我满口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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