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博陷入三大危机“路线图”分析:民众不满新政-广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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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博陷入三大危机“路线图”分析:民众不满新政 - 广州日报 6/15/08

去年12月，当李明博当选韩国新任总统时，韩国人对他充满了希望。然而，上任仅3个多月后，李明博就深陷重重危机——政权危机、信任危机和经济危机。这一切似乎都源于一场进口牛肉引发的风波，但也有着其他的根源。或许，只有探究李明博的“危机路线图”，找到“危机演化的三重催化剂”，才能找到解决当前危机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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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权危机
6月10日，韩国总理韩升洙向李明博提出内阁集体辞呈，虽然李明博尚未决定接受内阁总辞职，但有报道说，他已决定正式邀请他在执政党大国家党内的最大政敌朴槿惠女士担任新总理。原先传闻的内阁小规模改组极有可能会变成内阁总辞职。
对任何政府而言，在就任100天后即宣布总辞职，都是一场不折不扣的政权危机。李明博目前面临的就是这样一场政权危机。因此，对李明博来说，当前首要的任务就是渡过这场危机。
内阁提出集体辞职为危机承担责任，总统因施政不当向国民公开道歉，这就是李明博所面临的尴尬局面。可以说，持续近两个月并且愈演愈烈的街头示威活动，已经使李明博政府接近瘫痪。
如果首都首尔街头成千上万的示威者没有散去，李明博政府的运作将无法顺利展开，政府其他的施政目标也无法继续执行。
截至目前，这场政权危机似乎仍未到达顶点。内阁的部分改组或者总辞职，能否让街头的示威者散去尚未可知。还有示威者提出，要李明博下台。虽然这种要求很不现实，但它无疑表明了反对者尚无意结束与政府的对峙，反而有意进一步扩大危机。
2
信任危机
伴随政权危机的是可怕的信任危机。6月3日，李明博迎来就任总统100天的日子。按照韩国的传统习俗，100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婴儿出生百日，父母要办百日宴，祈求孩子出人头地。地方官员就职百日要摆酒席庆贺。总统就职百日，通常要发表讲话，而国民通常都会以掌声表示支持。
但在李明博总统任职百日，总统府却没有丝毫的喜庆气氛。李明博在这一天的讲话中，谈到的是自我反省，听到的是总统府外数万示威者的呼喊声，而非掌声。韩国媒体迎接这一天的，则是一个个不祥的数字。
韩国多家媒体的调查数字表明，在上台100天之际，李明博的支持率从上台之初的近70%一路下跌至20%左右，对他不满意的人则多达近七成。总统百日之际，如此之低的支持率创下了韩国历届总统之最。
实际上，李明博的支持率在正式就任总统之前已经开始下跌。在韩国，总统与民众的蜜月期一般会持续3个月～6个月。在上任之初，一个得票率约40%的新总统通常可以得到八成以上的支持率，然而，以近五成得票率、韩国历史上最大优势当选总统的李明博，在今年2月就任总统时，其支持率仅有五成左右。可以说，李明博与韩国民众的蜜月期早就提前结束。
3
经济危机
对身陷三重危机的李明博而言，韩国经济放缓增长可谓雪上加霜。
6月10日，李明博警告说，由于物价上涨，经济增长放缓，韩国经济面临严重问题，韩国正在“资源危机中走向10年来最艰难的时期”。
韩国绝大多数能源、食品和原材料几乎完全依赖进口，这使得韩国在波及全球的价格上涨浪潮面前特别脆弱。在李明博讲话后不久，韩国政府宣布，作为世界第5大原油进口国，韩国的生产资料价格涨幅在上月创下近10年来的新高。
李明博在去年12月的总统大选中之所以能够以压倒性优势当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他提出了重振韩国经济的所谓“747”计划，即经济年均增长7%，人均所得达到4万美元，成为世界第7大经济体。韩国民众也对这位明星CEO出身的总统寄予厚望。但在上任后不久，李明博就承认，经济年均增长7%的目标无法实现；有预测说，韩国今年经济增长速度可能连4.5%都无法实现。
对任何总统来说，这都是一个再糟糕不过的开局。即使李明博总统地位安然无恙，并最终熬过所有危机，但“推土机”无疑已深入泥潭。5年总统任期内，这位昔日曾创造辉煌的总统能够取得多大成就开始备受疑问。
危机“路线图”
李明博当前面临的种种危机，表面上始于4月的牛肉事件，但实际上却发端于上任之初，乃至就任总统之前。从最初的“问题内阁”，到频繁的施政争议，民众以及反对派的不满情绪早就一直在不断积累，直到牛肉事件才找到猛烈爆发的出口。
“问题内阁”
在韩国内阁10日集体提出辞职后，就有韩国媒体表示，民众早就对现政府的人事安排十分不满，早就希望进行人事改革。
“推土机”遇挫
引起争议的不仅是李明博的问题内阁，还有他的多项政策。
今年1月，作为当选总统，李明博宣布要在韩国全面推行英语教育，引发争议。李明博曾提议开凿贯通韩国南北的大运河，却遭到专家和环保主义者的群起反对。而他的“747”计划已经被证明是一个无法兑现的承诺。
牛肉事件
所有的不满和质疑都在积累之中寻找合适的时机爆发，进口美国牛肉成了直接的导火索。
牛肉事件始于4月18日韩国政府与美国政府达成的一项关于向美国开放韩国牛肉市场的协议。
在李明博看来，这份牛肉协议是一份美味的“诱饵”，可以换取美国国会批准韩美自由贸易协定，但在反对者看来，这份牛肉协议却给了美国太多的好处。随着示威活动的持续以及人数的不断增加，“牛肉危机”已演变成政权危机、信任危机以及目标危机。
危机的三重催化剂
流言的力量
在日益喧闹的牛肉风波中，美国牛肉是否安全的问题似乎已经退居其次。
虽然韩国政府和美国政府一再声称，美国牛肉是安全的，可以放心食用，但政府的声明似乎敌不过流言的力量；有关疯牛病的各种流言在韩国广泛流传。
比如，韩国翰林大学教授金龙善2004年发表论文《韩国人基因对疯牛病的抵抗可能很脆弱》，对此，韩国电视台断章取义称，“韩国人患上疯牛病的几率为英美人的两三倍”，以讹传讹，引起恐慌，促使更多人加入到街头的示威队伍中去。
总统的傲慢
这场牛肉风波中，也凸显了总统李明博的局限性。
在去年的总统竞选中，李明博曾宣称自己要做国家的CEO，还说“国家经营比政治还要重要”。但他忘记了，在韩国，牛肉问题绝不是简简单单的经营问题，而是一个十分敏感的政治问题。而要解决政治问题，仅有CEO的经营显然是不够的。李明博对经营的重视和对政治的轻视终于使他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民族的情绪
危机的逐渐加深离不开韩国民族主义情绪这道强力催化剂。甚至有媒体称，是韩国的民族主义情绪引爆了当前的危机。
在很多韩国人看来，牛肉协议不仅威胁到他们的食品安全，而且伤害了他们的民族尊严。
首尔总统领导能力研究所所长崔镇说：“如果说前总统卢武铉的问题在于过度的民族主义，那么，李明博的问题就在于缺少民族主义。”
危机的出口
政权危机、信任危机、经济危机。重重危机都无法短期内解决。对李明博来说，危机的出口仍在于内阁的改组和牛肉风波的平息。只有向民众表现出改正错误的诚意，政府才有机会站稳脚跟，重新开始。
近日，韩国总统府秘书室7名高官和内阁全体成员先后提出辞职。李明博尚未决定接受这批辞呈，但政府的改组已经不可避免。有报道称，李明博已决定邀请前政治对手、执政党大国家党内的另一位实力人物朴槿惠担任新总理，借此安抚党内反对派，稳固保守派阵营。
面对危机，韩国政府不得不修改施政方针。6月11日，韩国政府决定暂时搁置“国民尚未完全达成共识”的大运河、国有企业民营化等计划，重新调整政策推进顺序，将民生政策放在优先课题中。
抗议者也需冷静
就目前而言，内阁改组已不是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解决牛肉问题。抗议者已经发出最后通牒，要求政府在6月20日之前，决定与美国重新进行谈判，否则将发动更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将“李明博赶下台”。
对李明博政府而言，这是一个难以接受的条件。重新谈判一项已经达成的协议，不仅会损害韩国政府的信誉，而且会危及韩国政府抱有厚望的韩美自由贸易协定，危及韩美之间的亲密关系，可能会让韩国付出更大的代价。就美国来说，重谈牛肉协定也不大现实，因为美国还在与其他国家和地区谈判类似协定。
面对两难局面，李明博政府采取了折中的做法，一方面寻求美国“自主”限制30个月龄以上的牛肉出口到韩国市场；另一方面不寻求与美国重开谈判。就目前而言，这是一个相对妥当的解决方案。不过，这一方案能否平息民族主义情绪，仍有诸多疑问。
对此，韩国当地媒体已经指出，鉴于政府已经决意改组，并设法寻求限制“问题牛肉”输入韩国，因此，抗议者也该冷静下来。不论是重开谈判还是将总统赶下台的主张，都更多是一种情绪化的、非理性的声音，无助于问题的解决。
专家
视点
在现实层面，韩国民众中存在着“厌美、反美的情绪”，尤其是在野党中很多人本来就对李明博新政府的“亲美外交”心有疑虑且有不满情绪的，成为韩国政治领域里一股潜在的暗流，只不过一直没有适当突破口释放而已。

“牛肉风波”透示
韩国民众不满“李明博新政”
文/王生
看似普通的进口牛肉问题，为何会在韩国国内形成一股股政治风暴呢？具体来讲，韩国产生“政治风暴”有其深刻的历史文化渊源及现实原因：
首先，根深蒂固的“身土不二”的传统观念以及强烈的经济民族主义思想意识，是使“牛肉风波”持续扩大发酵的历史诱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韩国人信奉“身土不二”，就是说“在这块土地上长大的人，应该吃这块土地上产出的东西。”20世纪60年代，韩国民间组织“韩国农协”出于维护农民的利益，把“身土不二”作为口号进行推广。从此，“身土不二”理念逐渐深入人心，甚至成为人们生活中无处不在的信条。现已发展成为韩国人强烈的国货意识。在韩国，进口食品比较便宜，正宗的国产食品价格反而很高，但韩国老百姓仍对本国食品趋之若鹜。例如韩国牛肉(称作韩牛)要与进口牛肉分开出售，韩牛要比进口牛肉贵一半以上。如今，“身土不二”不仅是韩国传统观念的总结，其背后更有鲜明的民族保护意识。在WTO多哈回合谈判期间，就曾有韩国农民在国内和国际场合集会、抗议甚至是采取自杀等极端行动，向政府施压，不让开放农产品市场。这次牛肉风波，在韩国掀起如此波澜，引发韩国政坛的危机，同样也是这种经济民族主义的翻版。
其次，外交层面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个人层面期望与失望的心理落差，是使“牛肉风波”演变为“政治风暴”的现实根源。在外交领域，崇尚美国的大国家党执政以后，想重温10年以前“亲美外交”的理想旧梦。李明博新政府则实行了过度亲美的外交政策，一方面是出于满足大国家党老派人士的“怀旧心理”，另一方面也是政权初期巩固基础的现实需要。李明博访美后，外交上的“亲美实用主义”非但没有给民众带来可观的收益，却触碰到了韩国民众多年来十分敏感的神经，同意进口患疯牛病几率较高的牛龄30个月以上的美国牛肉，这自然引发了包括反对党在内的广大民众的强烈不满。抨击李明博上台后宣称的对美“有原则的实用外交”并无原则可言，认为在韩美贸易摩擦中的“无原则”会带来对消费者的健康风险和对牛农利益极大的伤害，从而推断“亲美外交”会弊大于利。
从个人层面来看，国民从上届政权执政时期开始，对贫富差距问题就引发了根深蒂固的社会不满情绪，要求复苏经济，因此对被誉为“经济总统”的李明博抱有极高期望，认为他能够提振韩国低迷经济并能给普通老百姓带来实惠，但受世界原油价格上涨等因素的影响，贫富差距更加拉大，这令他们非常失望。加之在任命内阁和总统府官员中的种种争议做法，都导致了韩国国内各方的不满。这种反政府情绪通过网络时代的信息网迅速扩散，加之媒体的炒作，不满情绪迅速弥漫，进而演变为“政治风暴”也就不足为奇了。
目前，如何尽快平息这场“政治风暴”，避免2004年3月的“弹劾总统案”重现，稳定政局是李明博政府所面临的最迫切的课题。这需要政府与反对党、广大民众以及美国彼此妥协、取得共识，以达到圆满解决。前总统卢武铉6月7日就牛肉烛光示威问题表示：“从原则上看，即使牛肉谈判出现错误，也不应该推进(李明博)政权下台，这样做不符合宪政秩序，也不符合民主主义秩序。”
而且，根据韩国宪法，如果弹劾总统，只有在总统违反宪法或法律的前提下，由半数以上的国会议员发起，2/3以上国会议员赞成才可以弹劾。以此，如弹劾李明博，除李明博有违宪或违法的理由之外，还须由150名议员发起才可以启动弹劾程序。而在本届韩国国会的299个议席中，执政的大国家党就占了153席，弹劾总统基本没有可行性。
(作者系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