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生不如死――我和女警察的故事

[hardywang]

　　我说你身上打湿了，早点回家吧。我给她拦了辆的士，然后提醒她说：“记得要给钱，记得回家要洗个热水澡，可别感冒了。”她一笑，我向她挥一挥手，的士跑了出去，只留给我两个红艳艳的后灯，再一会就分不清哪车是她坐的那辆了。忽然间感动无比的失落，内心里一下变得空空的，我不是冒着雨往前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会而，雨水便顺着我的头发流下来，流到我的眼睛里，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无数的颜色在眼前闪耀，像节日的焰火，五彩缤纷。
　　
　　我知道，我有些神经质了。
　　
　　我用袖子抹去了雨水，一切又变得正常起来，只是眼睛里有些干涩，然后找了一辆公汽，回家去。
　　
　　三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一长串数字，不像是手机的，也不像是固话，更不像是长途，因为数字太长了，我犹豫了半天，不知道该不该接，心想会不会是一个电话陷阱，现在陷阱太多，我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电话停了，过了一会儿又想了起来，持续不断，听得让人焦燥不安，我还是接了，里面传来混杂的电流声音，时断时续，有个人模糊的声音倒是听得很真切，是个女人，她问我是不是李白。我顿了一下，才明白这个熟悉的声音就是小雨。我的手变得有些颤抖，便问：“你在哪里？”她叫我打开窗户，然后朝对面看。我依她的话，打开窗户，在对面的一幢楼里，看到小雨戴着耳机向我招手。我也招手，示意我看到了，她叫我过去。挂了电话以后我坐在床上长吁了一口气，喜的是她还一切都好，忧的是自己没有办法处理这事，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我，如果有，倒给她带来很大的麻烦。我觉得心虚起来，像做贼一般，在楼底下晃了两圈，确信没有人在注意我，然后偷偷地走进那个单元，敲了敲房门。门打开了，我一下溜了进去，然后她把门关上，一下死死把我抱住！

[hardywang]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把她推开，看到她很瘦了，脸上蜡黄蜡黄的，早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生机与活力，她呆呆地看着我，看起来那么可怜。我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用什么电话打的？”她把我带到房间里去，指着那台笔记本电脑说：“是用网上的IP打的，这样别人就一下子很难查得到。”
　　我说：“你是何苦呢？你这样不累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可怜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是被迫卷进去的，我原来根本就不知道。”
　　我直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也会给你带来麻烦。上次那件事已经差点拖累你了，你最好还是离这件事远一些！”
　　“好吧，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就这样亡命天涯？”
　　“不会太久的，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就出国，东南亚随便哪个国家，总有容身之地。”她一下过来，把我抱着往床上一躺，然后在我的脖子上亲吻着，说：“李白，我要……”
　　可是我不想要，我发现自己已经对男女之间的性爱缺乏一种动力，而看到小雨的样子，更让我没有了这种冲动，我告诉她我不想要，我只想聊聊天。虽然我这样说，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不会同意的，以往她就会用做爱来表达她的感情，特别是郁闷和烦燥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情绪。

[hardywang]

　　过了一会儿，我轻轻把她推开，看到她很瘦了，脸上蜡黄蜡黄的，早没有了往日的那种生机与活力，她呆呆地看着我，看起来那么可怜。我叹了一口气，说：“你是用什么电话打的？”她把我带到房间里去，指着那台笔记本电脑说：“是用网上的IP打的，这样别人就一下子很难查得到。”
　　我说：“你是何苦呢？你这样不累吗？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可怜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是被迫卷进去的，我原来根本就不知道。”
　　我直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我不能告诉你，否则也会给你带来麻烦。上次那件事已经差点拖累你了，你最好还是离这件事远一些！”
　　“好吧，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你自己还是小心一点，你以后准备怎么办？就这样亡命天涯？”
　　“不会太久的，这件事处理完了我就出国，东南亚随便哪个国家，总有容身之地。”她一下过来，把我抱着往床上一躺，然后在我的脖子上亲吻着，说：“李白，我要……”
　　可是我不想要，我发现自己已经对男女之间的性爱缺乏一种动力，而看到小雨的样子，更让我没有了这种冲动，我告诉她我不想要，我只想聊聊天。虽然我这样说，但是我也知道她是不会同意的，以往她就会用做爱来表达她的感情，特别是郁闷和烦燥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情绪，无论她怎么变，我相信这一点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这是骨子里面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我的话，只是脱掉鞋子，上床来跪在我身边，轻轻地看着我，我说：“你自首吧。”她一下捂住我的嘴巴，然后摇摇头，开始慢慢地解开我的衣服。我被她脱得赤身裸体了，我闭上眼睛想着，然后她坐在我的身上来，说：“你不爱我了是吗？我知道你不爱我了，可我还是爱着你的，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给我戴上安全套，然后身体在我身上不停地蠕动着，然后躺下来，双手伸进我的背弯，把我死死搂住，用下巴将我的头拔向一边，然后动作起来……直到她趴在我的身上张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空调的冷风吹在我们身上，在炎热的夏天感到很凉爽，她的喘气声慢慢地小了起来，然后滚到一边，身体朝下趴着，睡着了。我站起身来，给她盖上床单，然后洗个澡，将衣服换上去，顺便合上她的电脑，呆呆地看着，她的头歪向一边，她的鼻子，她的眼睛，她的眉毛，她的脸庞，一切，都不再熟悉了，在我的梦中和记忆中，已经不能再吻合。

[hardywang]

　　是我们改变了这个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们？
　　她知道，她在我的身边是安全的，我不会报警，不会违背她的意愿做任何事情，她不是像以往一样了解我，不知不觉中，我犯罪了：包庇犯。我在她的身边坐了两个小时，手伸进被单里，握住她的手，想着几年以来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时间就像水一般地，从我的眼前流了过去，只剩下眼前小雨这张疲惫的脸，忍不住把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摸了摸她的头发，一切似乎又变得有些熟悉起来。是的，原来我们一起的时候我就经常这样做，感受着她熟睡在我身边的幸福，就像拥有了一切，世上的一切都不能换走这种幸福的感觉。她说她要出国留学，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没想到就这样将她放飞，如果知道是这个结局，当初我就应该硬下心来，就像很多同学劝告我的一样，要我自私一些，可是我做不到。像现在这般的多愁善感，我原来也是不曾有过的，或许说自己不过此时是心死如灰，灰上面没有了点点的火星，不再有什么追求，像在一种苦闷中度过人生，而人生是什么呢？此时给了我最好的诠释。但我丝毫没有怨谁的意思了，一切像风而过……
　　小雨醒来后翻过身来，浅浅地看着我笑，笑得很单纯，然后说：“李白，我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
　　我说：“你怎么就不多睡一会儿。”
　　她说：“已经睡够了，有你这个保护神在身边，我就睡得香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下次。”
　　我淡淡地说：“别这样，对自己要有信心。”
　　“我知道你是支持我的，李白，谢谢你，同时你也要相信我，好吗？我对你只做错了一件事，不应该离开你的，仅此一件。”
　　“还谈过去有什么意思，现在天色有些晚了，没一会天就要黑了，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你饿了是吗？我弄给你吃，我在超市买了很多吃的东西。说完她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一丝不苟地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笑着说：“不知不觉，减肥的任务完成了。”我也笑了笑，其实我原来从不在乎她的胖与瘦。

[hardywang]

　　然后她就系是围裙开始弄饭起来，我就那么在旁边看着，还是那样熟悉，一切好像回到了从前，但现实告诉我这不过是一个错觉罢了。这天晚上我没有回家，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我在一个朋友家玩，不回来了，母亲看我这段时间经常外出，也能理解，只是叫我要注意安全。
　　
　　我和小雨吃完饭后就是一阵可怕的沉默，相对而坐，我能感觉到空气从我们面前轻轻流淌过的声音，还有她一阵阵呼吸的节奏。我没有正视着她，只是看着餐桌上的几颗饭发呆，想像着它们怎样从一颗种子变成一支秧苗，然后开花结果，然后结成饱满的稻穗，然后被脱粒，变成一粒米，最后到了小雨的手中，煮成了饭，被我们遗落在桌上。我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粒饭，它将会被装进垃圾袋，被拖进垃圾填埋场埋，多么像一个人的一生。小雨问：“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说我没有想什么，问她准备怎么办，她说：“没怎么办，明天下午我就走了，呆在这里不安全，否则也会给你带来麻烦，李白，你记住，我会打电话给你的，你也别担心我，我会很安全，当一切稳定下来之后，我就会回来，接你一起走，过简单的生活。”
　　
　　我摇了摇头，我说我是不会离开的，我不喜欢到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城市，不喜欢陌生的人，就这样。她过来，抱着我的头，让我的头靠在她的腹部，感觉那里很温暖，还有她身上没有变化的味道。她说：“相信我。”
　　
　　我不知道她叫我相信她什么，是相信她会回来接我还是相信她会没事？也许是相信我会改变，能喜欢陌生的地方或陌生的人？我不知道，但内心里终究有一些感动，曾经我就这样想过，想要一个人带我走，走出这种状态，重新自己的新生活。第二天一早，等我醒来时她已经走了，屋子里好像一下变得空旷了许多。

[hardywang]

　　然后又是无聊生活的开始，便去学开车，没几天下来被晒得发黑，终于弄清楚了一些门道，教练是个老油条，时不时拿两位同车的女学员开一些黄色的笑话，我不和他们说话，只是认真地听，该我做的时候就认真的做，因为像比较孤立自己，也没有什么人搭理我，大概在他们的眼中我是个无趣的人吧。一天学车后累得要死，接到汪纶的电话，说周队想找我好好谈一谈，问现在合不合适，我说无所谓了，我告诉了他们我在哪里，过了半个小时他们就开着车过来了，汪纶招手要我上车，上车后，周队和我打了一声招呼，问我最近在忙些什么。我说没忙什么，瞎混，混时间罢了。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偏僻的路边，然后把车停在停车带上，周队递给我一支烟，说：“昨天从广州才回，本来早就想向你道歉了。”
　　我说没事，不早就过去了吗，然后问他：“事情怎么样了？”
　　他反过来问我：“你说实话，杜小雨和你有没有联系。”
　　我说没有，自从那次后再也没有了。他笑着说：“希望你没有骗我，现在案情没大的进展，上下都很着急。”
　　“你们找到小雨了吗？”
　　他说：“要是找到了事情就简单多了，她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一丁点她的消息，而你所说的那两个警察也消失了。”
　　“哦，那这个案子是不是没有进展的情况下会搁下来？”
　　“我也想搁啊，但影响太大，主要还涉及到国外，报纸也作了报道，这是省里下的必破的案子。”
　　“难道是杜小雨杀了那位教授？我不相信，她怎么样也不会杀人的。现在应该尸检的报告都出来了吧，能不能告诉我他是怎样死的？”
　　“呵呵，这不能告诉你的。因为没有进展，所以还是想你帮忙，当然，这次不会让你冒那么大的风险了，想要你和我们一起导演一场戏，从而让杜小雨现身，照你原来的笔录看，她还是很在乎你的。”

[hardywang]

　　“队长，这样恐怕……”汪纶插嘴说：“怕不太好吧。”
　　周队看了看前面坐在驾车位的汪纶，说：“小汪，这不是征求他的意见吗？”
　　“如果小雨和他还是恋人，这种做法会有问题，对他们的感情造成问题。”汪纶倔强地说。
　　这一下让我为难了，周队也没有回答汪纶的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等着我答复。看他那样急切的样子，我只得说：“让我考虑再给你答复行吗？”
　　“是的，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汪纶看着我说：“考虑好了你直接给周队打电话。”
　　周队说：“行吧，这也是为她好，如果她没杀人，就能得到我们的保护，我们也能尽早破案，让她洗清罪名，如果她杀了人，也应该得到法律的惩处。，小汪，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我现在下车了，打车回趟家，你就送李白回去吧。”
　　周队下车了，出车门后没有回头，就到路上去拦了辆的士，消失了。
　　汪纶说：“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现在送你回去。”我叫她等一会儿，然后坐到副座上，说走吧。汪纶开动了车子，说：“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与案子无关的。”
　　“什么问题？”
　　“你还爱着杜小雨吧，看得出来，我很早就知道你撒谎了，你隐藏了一些事实。”
　　“什么事实？”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女警察吗？因为感性，敏感，能嗅到一些蛛丝马迹，有时候在破案中能出奇不意。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那天回家没感冒吧？”我转移话题问道。
　　“没有，回去洗个热水澡舒服多了，晚上睡得特别香。这件事情你要慎重考虑一下，其他的我就不说了。”
　　车到了一个红灯路口，汪纶见我不说话，便道：“我们查到你的手机号码转移到了一个广州的号码上，而且是神州行的，你不会否认吧。在上次，你的电话接到一个互联网打来的IP电话，你也不会否认吧？是谁打来的？当然你可以不回答，也可以选择骗我，我无所谓。”
　　“你们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监听，如果他们听我的建议监视你的话，说不定有大收获，很可惜，当他们再来查这些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他们重新让你进入这个案子？你真是令人太可怕了。可是你告诉我这些是干什么？提醒我打电话要小心吗？防窃听吗？”
　　“我违反纪律告诉你这些，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杜小雨是一个极有心计的女人，你也算是个有心计的男人。”然后她把脸摆向我这边，语重心长地说：“你要答应周队的建议。”

[hardywang]

　　我第二天就打电话给汪纶，说我准备同意周队的建议。汪纶问我是不是考虑清楚了，我说考虑清楚了，她叹了一口气说，你给周队打电话吧。我之所以同意周队的建议，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小雨那样漂泊流浪，我相信她所说的话，她说自己的被卷进去的。即使她真的犯罪，我也可能会帮她，她再聪明，也逃不过如此之多的追踪，这一点我相信无疑。但戏如何演，我也不知道，只能听他们的安排。
　　周队和汪纶两人过来接我到了局里，这里是威严的气氛，很安静，有二三个人在走道的尽头那里狠狠地抽着烟，他们把我带进会议室里，然后把门关上。从办公室的窗外看去，都是一排排参差不齐的屋顶，上面布满了一些天线，看来像废弃很久的样子，汪纶倒了一杯开水放在我面前，然后也在一旁坐下。
　　周队告诉我他们的初步想法，就是模拟我被歹徒劫持，然后要杜小雨现身。我问：“你们怎样让杜小雨知道？”
　　他们说可以通过电视和各地的公安局来放消息。我说那恐怕不行，我母亲晚上喜欢看电视，她会知道会着急的，现在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并不知道，并且她对警察没什么好感。周队说：“你也可以帮忙想办法。”
　　我说：“你们能肯定她在国内？”
　　“应该能肯定，因为边检她根本就过不了。”
　　“如果用非正常渠道呢？”我问道。
　　“那就不清楚了，凭我们的多方判断，她应该是在国内。”
　　“反正我们试一试，也是一种无奈之举，现在压力太大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你母亲那里的工作你去做，只是要你住一段时间的宾馆，就是我们局里内部的招待所，很安全，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们三人知道。”他点着了一支烟，抽了起来，然后看看我，我看着他那疲劳的样子，也只得答应了。然后他们安排从明天开始，说完后他还是坚持要汪纶送我。
　　汪纶开着车，好像满腹心事，一直没说话。我故作轻松地说：“警察阿姨今天好像有心事？”她朝我白了一眼，说：“没什么心事，都是些工作的事，压力太大。”
　　“压力太大也不见得是坏事，下班后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然后再面对明天的工作，生活本来就这样子。不像我现在没事可干也是无聊透顶，觉得压力更大。”
　　“谢谢关心。”她非常客套地说。
　　看着她的那身警服，然后回想和她那天一起吃饭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我们的距离拉开了许多。车至半途时，我就提出我要下车自己回家，她非常奇怪地问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她是个陌生人，让我茫然，但我不能这样说。她便提议我们到别处走走，我问哪里，她说东湖吧，我点了点头。她开着车，在卓刀泉路那里一下向左拐进去，东湖的一部分水面就展示在我们面前，她说：“我最喜欢东湖。”
　　“呵呵，你最喜欢开着公车环游东湖吧？”
　　“是啊是啊，到时候请你当人民公安的监督员，你就可以举报我了。”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起来，她开着车，慢慢地沿着东湖的湖岸走着，两边要么是湖水，要么是葱绿的树林，没有那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这条路，我原来就和小雨骑自行车走过，很开阔，很清新的空气。当然在车内，我和汪纶是感受不到的，面前是空调吹过来的阵阵冷风，我想外面的空气一定潮湿和闷热吧。东湖里有人在游水，还有人在树阴下钓鱼。我说：“你经常来吗？”她笑着说：“不经常，只是有时候路过这边的时候打个擦边球，监督员同志，你没意见吧。”
　　我说我当然有意见，因为我是纳税人。她大笑了起来，说：“你用本地话讲，不过是个混混，怎么纳的税？”我一本正经地说：“我当然纳了税，因为我虽然不赚钱，但我是消费者，买东西的钱有一部份就交了税的。”
　　“哦，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那你猜呢？”
　　“我不想猜，脑子里本来就够乱的了。”

[hardywang]

　　她找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眼前就是东湖中的一条路，是两车道的，两边各一排整齐的大树。因为天气太热，这里的游客不多，从这里看武昌，可以看到小山体间武昌这两年高楼组成的天际线，在很远的地方若隐若现，像海市蜃楼。
　　“真美啊。”汪纶说。
　　我们下车来，躲在一棵大树下，太阳太毒。下车时的一股热浪一下直冲而来，脸上的汗珠便嗖嗖地冒了出来，汪纶也是，她的衬衣慢慢地被湿成一片片的，她打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两瓶矿泉水来，递一瓶给我，说：“真想下去游泳。”
　　我说：“你下去游泳，我给你把风。”
　　“算了，看我这身穿着，跳下去不是以为见义勇为就是以为我跳水寻短见呢，又没有泳装。”
　　“你的身材穿泳装一定很好看吧。”我喝了几口水，缓缓地说。
　　“去你的，大色狼。我们走吧，穿这身衣服太惹眼。”我们回到车里，空调的冷风让人舒服得像喝汤。汪纶一踩油门，车一下向前冲去，让我失去重心，心里一惊。在东湖中间的那道堤上，时不时一辆车从对面而来，一下从身边擦肩而过。湖水则是混浊的深绿色，让人没有了兴致。我问汪纶，说：“你住哪里？”
　　“怎么？想登门拜访？”
　　“是啊。”
　　“才不让呢，你是色狼。”
　　“不会吧，警察怕色狼？”
　　……我们就这样一句句斗着嘴，有时候汪纶会非常开心地笑一笑，看得出来，她很开心，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同时想着怎样给母亲解释这件事，的确令人有些头痛。汪纶然后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我说学完开车后去跟着一个老表跑长途货运，他在白沙洲那里接活，一般地跑广东那边。
　　她说：“会很辛苦，其实你应该做点别的什么事情，你挺聪明的，不愁找不到工作。”
　　我笑了笑说：“找工作容易，但这头头发令很多人反感，但我又不想剪掉，这么长，太可惜了。”
　　“你不会把这头发看得比吃饭还重要吧？”

[hardywang]

　　“由此可见你是个喜欢怀旧的人，这样并不太好，人要往前看的。”
　　“我也不喜欢，问题是做起来就比较难了。”
　　“你真固执！”
　　“是的，我很固执！”
　　“固执得没救。”
　　“没救就没救。”
　　“自暴自弃！”
　　“同意你的观点。”我接着说：“你想挽救失足青年？”
　　“你失足了？”
　　“差不远吧，小时候以为打架狠就是英雄，经常打架，然后在家里就挨打。从司门口打到武泰闸，想起来好笑，装作很酷的样子。后来一次被别人一砖头砸破了头，缝了七针，后来再也不打架了，现在我脑袋上还有一条月芽形的疤呢，寸草不生。”
　　“是吗？”她伸过一只手扶着方向盘，放慢了车速，然后伸过另一办手来，放在我的脑勺上，说：“哪里？”
　　她摸到了一个突起，我说就在右边，她摸了摸，说：“情况属实，看来你没有骗我。”
　　“我犯得着骗你吗？问题是现在你们要我骗人。”
　　“也是为了你好，知道吧？杜小雨和你一起时你们一定很幸福。”
　　我说：“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要向前看，只要你喜欢，当个长途货车司机也不错，嘿嘿。”
　　我们过了东湖路，到了梨园那里，她把车速一加，走上了徐东路，我说这边走离我家越来越远了，她说她知道，说：“我还要过桥呢。”没一会儿，我们就上了长江二桥，她把我带到岔马路旁边的一个小区里，然后把车停下，说：“你等会我，我上去换件衣服，我们看电影去，你请客，看完了我请你喝茶。”我说：“原来如此。”
　　她膨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我心里却有点小小的不舒服，心想，到这里来了竟然还不上我上去看看。这一等就是近一个小时，才看到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上面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提着一个小包慢吞吞地从单元口子里出来，打开车门坐进来，递给我一瓶橙汁，说：“等急了吧？”
　　我说：“我的时间不值钱。”
　　“当然，所以让你多等一会儿。”

[hardywang]

　　“当然，所以让你多等一会儿，明天又要开始忙起来了，难得现在有点时间，我们去民众乐园玩去。”
　　她带着我重新走上了解放大道，然后穿过二桥后转过三阳路去，从胜利街往前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民众乐园，她打开车门叫我下去，她去找停车的地方，我就在永和大王的门口呆呆地等着她过来，虽然热浪冲天，中山大道也是人群拥挤了，美女们打扮得时尚无比，这里也是一些女孩淘衣服的地方，而我有整整两年没有到这里来玩了，看起来有些陌生，和我记忆中也相差很远。汪纶过来，然后我们去看电影，正巧碰上开轮场，不用等待就买票进去了，过了一会儿，里面的灯光熄了下来，只剩一张大屏幕，展现在我们面前，电影开始了，一部国产片，我从来不看，趁着屏幕上的光，闪烁地照在汪纶的脸上，我便看了她几眼，此时，她就不是一个警察了。音箱的效果不错，声音很大，但对我来说无异于燥音，嘈杂。我本来就对电影没什么兴趣，更何况国产的了，可是汪纶看得很认真，像小学生听课一样，把我完全凉在一边上，更让我度日如年却无事可做，最后竟然睡着了。
　　电影终于散场了，汪纶叫醒了我，说：“真没劲，电影没劲，你也没劲，一点礼貌没有，竟然睡着了。”我睁开眼睛，灯光亮了起来，虽然还是很困，只得强忍着精神站起身来，说：“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汪纶听了哭笑不得，说：“你怎么像个小孩子啊。书上说，对于你这种男人要尽量远离。”
　　“远离就远离，呵呵，我本来就不在乎别人远离我。”
　　“啧啧，看得挺开的啊，我们去吃东西吧。”
　　一出门，才知道天已经黑了下来，我只得掏出手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会晚一点回，不会回家吃饭。挂了电话，说：“我妈怕是以为我谈女朋友了，她说话真是搞笑。”
　　汪纶没有说什么，便带着我走了N远，才看到她的车停在一旁，外面真是热，没一会儿我的衣服又湿透了，也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浑身沾腻腻的，真想洗个凉水澡，我皱了一下眉头，钻进车去，说：“鬼武汉的天气，真不想活了，冬天想着夏天快来，夏天想着冬天快到，条条蛇咬人。”
　　“是吗？我也是这样想的啊，说真的，刚来武汉的时候真是恨死了，恨不得抽身离开，可现在我都习惯了，西安要强许多。”

[hardywang]

　　不像武汉这么折磨人。”
　　“不论怎么折磨还不是要一天天活下去，就这样，折磨得你心服口服了，骂几声，嗓门大一点，就爽了。”
　　“呵呵，武汉人的性格。”汪纶说：“初来真是不习惯你们这里说话的语气，像要动手杀人的样子，心里直嘀咕，当警察多累啊，怕是命案连天，现在看来其实还挺好，看，接手的案子是杀人的，结果是在外国，搞笑。算了算了，怎么又谈到案子上去了，没意思。”
　　我们来到一家餐厅里，然后我点了两瓶啤酒喝了起来，没一会儿，满脸就通红，头也直晃悠，我本来就不怎么活喝，只是天热了，想解解暑。汪纶便笑我眼睛红得像兔子，我心想，本来就是属兔的。那天喝了两瓶啤酒就不想吃什么东西了，汪纶看起来却是好胃口，吃了不少东西，然后她开车把我送回家，在路上，只看到黑暗中朦胧的亮光，自己晕沉沉地又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才想起没跟母亲说那件唱假戏的事情，而她早就上班去了，这时接到了周队的电话，说汪纶马上过来接我。我急了，从床上爬起来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有几天不回家，母亲便细细地问了一些事情，被我敷衍过去了，然后飞快地洗澡刮胡须，穿上一件T恤就出门了。在街边，没有看到汪纶的车子，便给她发了短信，说我在那里等她。可是焦燥地等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看见她的出现。便给她打电话，结果总是占线，而打周队的电话，也是占线，当我好不容易打通汪纶的电话时，她的车一个急刹，一下停在了我旁边。看到她在车子里向我招手，叫我快进去。
　　我坐进车子里，问她昨天晚上休息得是否还好，她点了点着，看起来很严肃，问：“你这事给你妈妈说过了没有？”
　　“没有，我只是说自己会出去几天，散散心。她大概还指望我带个GF回家呢，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汪纶说：“刚才有点事，耽误了一下，你等了好久了吧。”
　　“是啊，约会女孩子迟到很正常的。”
　　“别嘻皮笑脸的，现在是谈正事，希望你严肃一点。”
　　我说好吧，于是便沉下脸来，装作很严肃。

[hardywang]

　　她又叫我不要把脸紧绷着，像欠我百八十万，本来想问一下刚才他们在忙什么，为什么电话打不通，既然她没有说，我也懒得问了。汪纶把我带到他们公安局内部的一个招待所里，招待所在局的外面，不靠街，要不是走进来还真不知道有这个地方，我们来到三楼，她用钥匙找开一间房，把门一推，说：“就这里了。”我走了进去，是个标准间。
　　我往床上一躺，她跟着进来说：“没事不能出门，知道吧？门口有人守着你的。”
　　“我跳窗户！”我闭着眼睛说。
　　“你好好看看窗户。”我睁开眼睛一看，上面都上了钢筋，说：“开个玩笑而已。”
　　“别开玩笑了，有人送饭你吃，要什么就跟门口的小伙子说一声，他姓刘，你叫他小刘吧。有什么最新进展会告诉你的，另外，我有时间的话也过来看看你，成了吧。现在已经够乱的了，希望你别给我们添乱，我得忙去了。”说完她把门一带，走了。
　　无聊之中我便打开电视来看，几乎个个台是广告，一气之下便关了。
　　我在这里一直呆了三天，还好闷一个房子里已经习惯了，也没有什么不便，有时候就给家里打个电话，或是汪纶打个电话过来，每次打来只是淡淡地说几句话就挂了，广州的那个手机号早就给他们拿了去，说是方便联系之类的，我害怕听到小雨被他们抓住的消息，度日如年，想来想去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三天内都没有小雨的消息，或许他们也不愿意告诉我，问汪纶她也不说，我便无从知晓小雨的消息了。门口的小刘总是苦着脸，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开心的事，从没有见他笑过，他把我看得紧，但我随便问了几句，他也不知道我是谁，好像也不想知道我在这里是怎样一回事。三天之后的一个中午，汪纶急匆匆地跑进来，我看得出她的嘴唇在颤抖。那时我正在睡午觉，身上只穿着条小短裤，她喊醒我吓了我一跳，赶紧把被单盖在身上。她的样子让我感觉到肯定出了什么大事情。我说：“怎么了？慢慢说！”

[hardywang]

　　“杜小雨出事了！”
　　“啊？”我赶紧套上件衣服，吃惊地问：“出什么事了？”我感觉到脑中一片空白，嘴唇也哆嗦起来，看着汪纶那张紧张的脸，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杜小雨可能跳江自尽，这个还不肯定……”
　　我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说：“我一下给你解释不清楚，你跟我来。”我像是在梦中一样，跟着她，然后坐进车子里，她不停地说着，要我不要担心，现在事情还不是很清楚，不能下定论。也许吧，一切都是如此朦胧，像窗外活动的车、还有路边活动着的树，到处被太阳晒得惨白，我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我相信，她所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我不会有如何强烈的感觉，我此刻相信：永远地失去了杜小雨。
　　我感觉到自己的泪水顺着脸上流下来，车里空调的冷气直吹着我的脖子，泪水的冰凉一下，从我的下巴滴下来……
　　汪纶递给我一条手帕，示意我擦干净，我接过来，蒙在自己的脸上，然后倒在椅背上，四处一片黑暗，很冷。
　　她带着我来到了江边，那里围着一群人，还有几个警察正在那里胡乱地忙碌着，我看到了穿着便服的周队，在那里坐着吸烟，面前排的是一堆湿淋淋的东西。我走过去，翻开那些东西一看，的确是小雨的一个包包，里面早已经搜得乱七八糟的了，里面有她的护照、身份证以及一些女人用品，然后是一个行李箱，里面也是她的衣服，我不忍再看下去了。周队向我点了点头，对我打招呼，然后问：“李白，你能确认这是杜小雨的东西吗？”
　　我也点点头，一屁股坐在地上，轻声地问道：“杜小雨在哪里？”
　　周队指了指江上，几艘渔船正在附近忙碌着，说：“正在找。是这里游水的人报警的，说有一名女人跳江了，这些东西就丢在这浅滩上。已经过了近一个小时了。”我明白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即使找到也是没救的了。

[hardywang]

　　我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到什么了，我对汪纶说：“我要回去。”汪纶说：“那我送你好了。”
　　汪纶把我送到家门口，停住车，我正准备打开车门下车的时候，汪纶一把喊住我说：“喂！”我回过头，看着她正盯着我看着，一副很不放心的样子，她松了口气说：“对不起！也许是我们炒作太过火了。”我强装着笑脸，说：“没事，找到她后给我打个电话，我想看看她。”
　　汪纶点了点头，说：“你注意身体，我会给你打电话的。对了，还有，你绑架的这事只有我、周队还有你知道，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周队叫我给你说一声，当然，什么事情还是决定权在你那里。我只是告诉你这一点，任务就完成了。”
　　我说知道，然后便上楼去，回到家中，我打开房间的窗户，看到汪纶的车还停在那里，而她，正仰着头往上面看，我向她挥了挥手，她便低下头去，钻进了车内，然后听到车子猛地吱了一声，飞快地开了出去，而我的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是小雨包包里的一支口红，我偷偷地拿了回来。我打开空调，把窗户的窗帘都关上，然后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回到房间里把自己脱得精光，用床单把自己蒙上，把那支口红放在自己的胸口，任泪水肆意地流着。
　　人生变化如此，没想到上次和她一起，竟然是永别，而那天早上，她就一个人偷偷地走了，也没有和我告别，但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就像太多的事情在我的脑中如同黑幕，我无法了解那些事情的前因后果，无法了解小雨在做什么，我也想像不到，只是现实残酷地一下摆在我面前来，我知道，这背后的根源我永远无法知晓了。
　　母亲晚上回来后，看到我在卫生间里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便过来敲门，我只得穿上衣服，把口红藏在枕头底下，打开门，她把汪纶的那条手帕拿在手中，问：“是哪个姑娘的？现在还有姑娘用这东西啊。”我能看得到她脸上的兴奋，然后又接着问：“这几天玩得高兴吗？”
　　我说还好了，然后说，我要睡觉，晚上不吃饭，也别喊我。然后我便把门轻轻地关上。

[hardywang]

　　第二天早上，我又去学车了，请了几天假，他们似乎看我来与不来都无关紧要，只是那个教练还照样喜欢讲黄色段子，我要尽快学会开车，然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汪纶在第二天给我发了条短信，三个字：你好吗？我没有回复，只是看着那三个字好久，然后默默地删除掉。我只想和目前的所有关系断绝所有的来往，任何人都有可能勾起我的伤心往事。事实如此，我在心里都默默地准备离开武汉了，然后时时动员母亲办内退，他们单位正好也在进行这项改革，她有些奇怪，说退下来闲了没事做，只怕是闷得慌。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想早点抱个孙子，于是我便不再说话，可是她却老是问起那个手帕的事情，然后严肃地问我：“那个女孩怎么样？是不是带回来让妈瞧瞧？”
　　我无言以对，只得说：“没有那回事。”
　　“怎么没有那回事？是不是吵架了？最近很少看你晚上出去玩，前一段时间看你玩得挺高兴的，经常不回家。”
　　“有些事而已。没朋友吵什么架，真是的。”
　　“这不像以往你的风格咧，你以往么事都对我讲的。”
　　“没什么事讲什么讲。”说完我便回房里去，想着觉得自己做得又不对，跑出来说：“以后不提这事，根本就没有的事。”正巧汪纶打电话过来，手机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我拿着手机进房去，关上门，低声问：“什么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
　　“也不是，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好像下了逐客令样的，是这样的，只是想问问你，还好吧？”
　　“和以前一样，不好不坏。”我硬生生地回答说。
　　“知道你心情不好，但不至于不回我的短信吧？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是没什么关系，跟你说一声，没有找到杜小雨。”
　　“无所谓了。”我挂了电话。正想打开房门，电话又响了，又是她！我问：“你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把我的手帕还给我。现在这东西不太好买！”
　　“丢了，明天赔个大毛巾给你！”
　　“我只要手帕，管你想什么办法！”说完她便挂了电话。
　　我心里暗想，神经病！

[hardywang]

　　是的，我好像对汪纶有一种抵制的心态，我也知道小雨出事也不是她的错，我不知道是谁的错，也不知道他们是在背后如果操纵着一切，但是小雨出事了，可能与我有关，她的死是与我有关的，我不停地想到这一点，在夜晚失眠越来越严重，每天睡觉前就是对自己的忏悔，那几天里，我买了一本《圣经》，希望能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这西方的玩意儿天生就对我没用，味同嚼蜡，看了短短几十页又放下了，眼睛总是盯在床头那里的那支口红，然后回忆过去的一些往事，再然后便吃安眠药，也不顶事。
　　母亲把那条手帕洗得干干净净，我准备将汪纶的手帕给她寄去的那天，我打开大门时发现在弃置不用的报箱里看到一封信露在外面，我一看，是小雨写来的。难道她没有事？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然后又回到房里，轻轻地拆开，仔细地看了看日期，心里一下冷了半截，是出事之前的头一天。一瞬间又落入冰窿里。
　　我用颤抖的手读完了这封信，只有短短几百字，里面提到了她给我的伤害，并给我道歉，并再一次道歉，说她让我陷入那件莫测的案件之中而再度遭遇绑架，也许只有她的死才能换回我的平静与安宁，她不能再对不起我了。
　　就这。
　　我忽然想找到她，想给她说说话，这时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可是我上哪里去找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情愿看到她的坟墓，坐在她的坟墓面前，对她说，我早就原谅她了，我已经不在乎她带给我的一切。而她，仅仅才二十多岁，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不给我对她说原谅她的机会。我还是迈着沉重的步子出门去，外面的太阳很毒，很大，虽然我热得直冒汗，但是内心里还是冰冷，同时我也坚定了离开这座城市的想法。我把小雨给我的这封手写的信，以及那条手帕，一起寄给了汪纶。

[hardywang]

　　心情一下好了很多。
　　二天后接到了汪纶的电话，她说要找我好好谈谈，我问她谈什么，她不说，我就说我不想谈什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她沉默了半天，说：“我在你楼下。”
　　我打开窗户，正好是夕阳斜斜地照进来，黄澄澄的，像一把利刃，划在我床对面的墙上，楼下，我看到她身着警服，手里正拿着电话朝我这里看着，然后听到她在电话里用一种不容考虑的声音说：“下来！”然后我看到她挂了电话。
　　我想了想，还是下去了，看她到底想谈些什么。她见我下来，打开车门，让我坐在副驾上，然后她绕过去，坐进来，二话不说发动了车子，一股热燥的风迎面吹了过来，没一会儿又变得凉凉的。她开着车来到了大街上，然后拉响了警笛，恐怖而急促的声音一下在黄昏里刺破了天空，她把车开得飞快，不管是红绿灯，直接冲过去，因为如此，她开车的动作很大，即使是在冷气不停地吹着的情况下，她的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嘴唇打着哆嗦，发紫。我看到行人们都驻足朝我们看着，终于，她在一个红灯那里停了下来，因为前面全部是过街的行人，她扯掉了自己衬衣上的领带，用衣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看都没有看我，我朝窗外看去，已经没有了阳光，隐隐中黑暗慢慢地晒了下来，把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青纱，汽车的尾气浮在半上空，像雾。
　　行人过街了，绿灯亮了，她停了车上是警笛，然后缓缓地开出去，转过一道弯，车就来到了沙湖，湖的那边，中南的高楼历历在目，像黑色的擎天柱，四处的路灯也慢慢地点燃了，发着混浊的光。

[hardywang]

　　她把车停下，然后死死望着我，问：“你想怎样？”
　　“什么怎样？我没想怎样。”我回答道。
　　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给根烟我！”
　　我掏出口袋里的烟，递一支给她，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支，她把冷气关了，把窗户打开来，静静地抽着烟，这里人烟稀少，旁边是圈起来的两个没有开工的工地。她说：“我们下去吧。”我和她从车里钻出来，无数的蚊子在我们身边飞舞，嗡嗡直响，她狠抽了一支烟，说：“我们组织人打捞了三天，没找到。”
　　“不用说了，我不想谈这事。希望你找我也不是谈这事。”
　　“我找你谈谈，其实只有三个字，不管你接不接受。”
　　“哪三个字？”
　　“对不起！既代表我，也代表我们这个专案组的。”
　　我看了看她的脸，变得很清瘦，忽然对自己的作法又有些后悔了，便说：“看你抽烟的样子，比上回长进不少，只怕是天天在抽吧。”
　　“晚上在家里抽。我今天和周队吵了一架，我不想干了，太累，我骂他是冷血动物，她说我是观世音，应该到街上去牵小朋友过街去。”
　　我说：“那你真的就成了警察阿姨了，祝贺你！”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我说的是真话。”
　　“也许社会上很多人对警察这个职业有着各种各样的偏见，但是我，不想说自己什么，当初报考的时候很严格，我也知道做这一行很辛苦，但却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你知道我为什么有这个梦想吗？”
　　……
　　“不是因为神圣，不是，也不是因为有面子，更不是因为想当英雄，而是因为小时候一位警察阿姨牵我过街时，我很感动，当时我很羡慕她，真的，就这样。”
　　“那不是正遂了你的愿吗？”我说：“你正好可以去牵小朋友过街。”
　　“我感觉到很无助，觉得自己无能，别笑话我。”
　　“每个人工作以后都要经历这个阶段的。”我淡淡地说：“慢慢就习惯了，慢慢地就习惯了，只是有时候睡觉之前，觉得自己已经不像自己了。”
　　“别装出一副世故的样子，你觉得你经历得很多吗？学习自己看穿一切了吗？觉得自己成为仙人一样可以指指点点了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
　　“我差得远，是的，你就差得近了吗？我不明白你要说什么。”我还是淡淡地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觉得你不应该这个样子，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从消积的状态中走出来，人的一生很长，你最多不过是才经历三分之一罢了。也许你觉得我今天说话很伤感，很气馁，不是的，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案子中的黑手。我今天把这句话丢在这里。”
　　“呵呵。”我冷笑着说：“希望你达成所愿，我对这已经不感兴趣了。你别以为你自己志向远大，别以为能改变我的生活态度。你的志向是你的，我的态度是我的，毫不相干。”

[hardywang]

　　“的确毫不相干。”她把头摆到一旁去，伸过手来，说：“再给我一支烟。”我递给她，点着后看着远处的灯火发起呆来，而我则不停地挥舞着手，赶着越来越多的蚊子，我说：“别伤感了，再伤感我就给蚊子抬跑了。”
　　她转过身来，把车门打开，自己钻了进去，摇上玻璃，我们便在车内安静地抽着烟，车里变得烟雾腾腾起来，没有开冷气，里面闷热得像蒸桑那浴。我身上不停地冒着汗，像是要窒息，她只是黑呼呼的影子，在一旁抽着烟，只看到她右手放在方向盘上，旁边是火红的烟点。我说我受不了，快闷死了，她说：“这样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我看你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你陪我死？”我望着她，问道。
　　“你倒想得美！”她把冷气打开，然后摇下玻璃，把烟头丢了出去，说：“美死你。”
　　我说：“哦，那就好，我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去。”
　　“从来没见过你这感性的男人，真的，今天看你的脸色，很虚弱，还是要注意身体，加上你这头头发，小心别人当你是人妖。”
　　“明天就剃光头！”
　　“你敢！乖乖把头发留着，说过要给你买橡皮筋的，哪天去超市买一打给你。”
　　“你又不是我老婆，管我这多干嘛？”
　　“我是警察，警察管得宽，你不是不知道。”
　　我想了想说：“不和你斗嘴了，去吃饭吧，知道你一下班就赶过来的。”
　　“嗯，心情强多了，今天你请客吧？”
　　“请就请，反正是我老妈的钱。”
　　“败家子，还是我请算了。”
　　她发动了车子，我正好想试试自己的车艺，便要求我来开，虽然我学的是大货，但这车子基本也差不离吧，我想。她没说什么，就把座位让给了我，我试了几下，感觉还可以，便缓缓地开到了大马路上，这条路相对冷清，车流量少，我以二十码的速度带着她来到了凤凰山的一家酒店那里，里面倒是热闹非凡，嘈杂无比，人太多，只得排队等候。
　　我说：“上回一个同学得小伢就是在这里办的酒席，还有一回一个街坊的伯伯死了也是在这里办的酒席，这场酒席缺一个人。”
　　“缺谁？”
　　“那位伯伯啊，他死了。我想给自己提前办个酒席，否则到时候我又不能参加，我笑着向大家敬酒，欢迎大家参加我死亡的喜宴，呵呵。”
　　“放屁！”
　　我说你怎么能讲脏话，她说我自找的，我也不知道为何此时有这种想法，不知道，不知道，在这一刻我想办死宴的想法突然很强烈，正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一个服务小姐过来，说：“您的位置准备好了，两位随我来。”我和汪纶来到一个大餐桌前，桌子大得能容下十几个人，看看我们两个，再看看那么多等候的人群，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便取笑汪纶是因为她身穿警服而得到优待，却奇怪她什么时候把领带好好地系上去了，我竟然不知道。
　　那天我照例喝了两瓶啤酒，她也喝了一瓶，喝第二瓶的时候被我劝阻了，因为她还要开车，在喝酒的时候她接到一个电话，听得出来是周队打来的，看来是为了平息白天两人的争吵，汪纶拿着手机接了几句后便跑出了酒店的门外，好像很神秘的样子，等她再回来时，非常轻松地吁了口气，说道：“周队这个人挺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没结婚。”我开玩笑说是不是你看上了她，被她狠狠地白了一眼，虽然她喝了酒，但一点看不出来，可以猜测酒量吓人。她慢条丝理地吃着菜，还是很认真的样子，然后叫我不要说话，说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我便闭了嘴，时不时地偷看她几眼，虽然这次她穿警服，却让我感觉没有了距离。